杨尔铭默默估算了一下,自俞国振突入城中,到现在才不过小半时辰,仅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获胜?
他是心高气傲的,才十四岁便是三甲进士出身,也向来自诩足智多谋,此次来救史可法,便是没有俞国振,他自己也有主意。因此,这个时候,他略微犹豫了一下。
若是此时下令总攻,岂不是听从俞国振指挥了?
但他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他才入官场不足一年,尚不是那种浸透了官油子的积年猾臣,他的血还没有冷,他的心依然热。
若这般少年都变得冷血寒心,那么华夏便再无振作之时了。幸好,无论中华处于何种境遇之中,总有象杨尔铭一般顾大局敢担当的少年!
“传我号令,攻城!”他大声喝道。
随着这声命令,那些官兵民壮呐喊着向庐`江城冲了过去。他们此前离城有三里远,只是广造声势,拖着树枝在地面上来回扬尘,因此这个时候,他们当中很多人手里的树枝尚未抛下。狂奔冲锋起来,当真是烟尘滚滚,几千人的队伍,却造出了几万人的声势!
此时城中,仍然保持着组织的,只有城墙上的流寇了,他们眼见着混天王被击伤,人仆旗倒生死不知,正待下墙来接应,却在这时听到城外喊杀声大起,回头望去,见着“数万人”滚滚而来,所掀起的尘土,几乎可以说扑天盖地。
主将生死不明,内部乱成一团,外面又出现强敌,流寇们的习惯这个时候就彻底表现出来。
稍有不利,四散奔逃。
西门、南门都被堵死,但还有北门水道和东门可以逃遁,流寇几乎是一声狂喊,然后便四散奔逃。
杨尔铭当然不会亲自带队冲锋,他看着自己的部下迅速接近庐`江城,看到庐`江城的西门被人打开,犹自有些发愣。
声势浩大的流寇两支主力,就这样被他们击垮了,而落入贼人手中的庐`江城,也在不到四天之后,便被收复!
这一切,当真有如梦幻,而导演出这一场大戏的,便是俞国振!
虽然杨尔铭很少服人,但这一次,他心底当真生出一种感觉,自己只能望俞国振之项背啊。
比他更惊愕的是包文达。
包文达带着桐`城官兵民壮直接杀入城,迎面看到的便是俞国振!横槊立以的俞国振,正在向着身边的叶武崖吩咐什么,而全身鲜血淋漓犹自杀气腾腾的齐牛,就侍立在他的身旁。
这一刹那,包文达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由天神护佑的降世星宿。
包文达不象杨尔铭那样年方十五,经历的事情,在官场的浮沉,也远比杨尔铭丰富。他见过许多号称惊才绝艳之辈,包括此时在同龄人中隐隐有声望领袖之称的张溥,包括号称枪法天下第一的石敬岩。
这些人无论是文是武,虽然也让包文达叹为观止,但总觉得,只要一定的天赋再加努力,别人也可以达到这个高度。但俞国振与他们不一样,初见时俞国振不过是一个普通少年,谈吐起来只是不好夸夸其谈,但接触得久了,就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换言之,别人是接触得越久越平淡,而俞国振却是相反,认识得越多便越精彩。
这样的人,全天下只怕也唯有一个!
俞国振也看到了包文达,笑着向这边点了点头,包文达情不自禁地驱马上前,然后到了俞国振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俞国振马前。
“职下包文达,见过俞公子!”他大声通报,比在史可法面前还要虔诚。
俞国振愣了一下,然后下马将他扶了起来:“包指挥何必如此……一路辛苦了。”
“职下不辛苦,倒是俞公子,自昨夜战到现在,才是真正辛苦!”
这话说到俞国振心里去了,他点了点头:“确实累了,我的人要歇息歇息。包指挥,善后之事,就拜托你了,有何事情,向杨县尊请示便成。”
“是!”略一迟疑,包文达激动地应道。
“如此光明磊落,如此大公无私,如此毫不贪功!”包文达觉得自己眼前的俞国振几乎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光芒,这种光芒,他在杭州忠烈庙中的岳王像前曾经看到!
领了命,他也不等杨尔铭进来,便开始吩咐官兵民壮沿街排察收拢降贼,俞国振见他做得确实不错,便放下心来,真将所有的家卫招拢,众人就在一条背风的巷子里升起几堆火,也不进屋,直接在火堆边睡了。
他们太累太倦,这两曰一夜的功夫,转战了近两百里,以三百家卫加六千官兵民壮,破贼人七万有余!
随着官兵与民壮陆续进城,庐`江城中的混乱嘈杂渐渐安静下来。俞国振他们暂歇的巷子里,鼾声响成了一片,只有几个强打着精神值勤的家卫,为了驱赶瞌睡,不时起身走一走,才发出细微的脚步声。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间屋子里,传来老鼠的悉缩声,过了会儿,一口缸盖被推开,从缸中钻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满脸都是乌黑,一双眼睛却是闪闪发亮,他看了看四周,肚子里传来咕碌咕碌的声音,但他没有急着去寻找食物,而是靠着墙侧耳听了听外边的动静。
他听到了外头的鼾声,愣了一会儿,然后悄悄寻了条木板缝隙,向着外边偷看。
在石条铺成的大街上,一群穿着灰衣的人,东倒西歪地围着火堆躺着。他们身下垫着和身上盖着的同样是灰褐色的棉毯,一个个在火光照射下,睡得香甜无比。
孩童松开手里抓着的匕首,眼珠咕碌转了转,露出好奇的神情。
这是些什么人,为何会睡在街上,到处都是空屋子,难道他们全都傻了,不晓得空屋子里能住人么?
好奇归好奇,那孩童却没有半点出去与诸人相见的打算,他悄悄向后,在院子后墙下的狗洞里钻了出去。那狗洞不知被谁掏大了,孩童又瘦小,因此勉强挤出去,而且没有惊动前边巷子里的人。
无论那些人是什么身份,看到他们身边的武器,都足以让孩童想着离他们远些。
死寂一般的街道,偶尔可以看到残损的尸体,那孩童对这些尸体并不畏惧,只是绕开一两步,便悄悄从其一侧走过。
这四天里,他看到的尸体太多了,他的熟人,绝大多数都变成了尸体,就是他自己,也死里逃生了好几回。
“米店老饭那边,或许还有些吃的,哪怕是拾到两把贼人丢失的生米也好。”他心中暗想,拐到了米店的后门。
贴着门板往里听了听,没有发现任何声音,孩童轻轻一推,那门就开了。米店是三进的屋子,后院原本是仓库,到处都是屯米的竹篱和装米的草袋,孩童四处翻了翻,找到了小半袋被遗下的米糠,他低低欢呼了一声,将那小半袋米糠背起,然后就看到垫在下边的一块板子。
那板子猛然掀起,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从中跳了出来抡刀便砍,若不是孩童身子矮小,受了惊吓后尖叫着一屁股坐下,只怕要被他一刀砍中。
那汉子手中的刀落了空,然后听到前门“轰”的一声响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目光一转,停到了跌坐在地上的孩童脸上。
“驴曰的,老子竟然因为这样一个小猴崽子被发觉了……”那木板掀起后出现的洞穴中,又伸出一个头来,孩童认得,正是这两天才进城的混天王!
“掌盘子,我护你杀出去!”挥刀的汉子恶狠狠地道。
“杀不出去了。”混天王沮丧地道:“砍了咱老子的头去献,还可留你一条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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