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奇了,史公莫非不知,若是从浙地调粮,如今南`京米价已经是高起,调十万石来,至少得将南`京的米价再抬高一倍!”郑鸿逵看着史可法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轻蔑,不过一闪而逝,他只是奉命行事,完全用不着得罪史可法。

    “令兄……去年便知道贼寇要破中都?”

    “家兄可没有这样好的眼光,是有人托家兄办事。”郑鸿逵见史可法这模样:“史公,多知无益,不如难得糊涂。”

    “曰渐,此话怎讲,去年就有人托令兄调集米粮……然后运到哪儿?”

    “自然是运到上`海县。”见他犹自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郑鸿逵只能实说:“今年一月底,所有粮都运到了上`海县。”

    “难怪,难怪……那人,是谁?”史可法隐约猜到了一个可能,他颤声问道。

    郑鸿逵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就在这时,听得远处传来车马辚辚的声音。他向那边一望,却是一小队人马,护着十几辆车子到了这里。

    “来了,史公若有疑问,不妨自去问他。”郑鸿逵道。

    不用他说,史可法已经回过头去,看到俞国振那张让他心情复杂的脸。

    俞国振表情倒是平静,在史可法看来时,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然后下了马,向着郑鸿逵一拱手:“曰渐兄,这一个月来,辛苦了。”

    “啊啊,能为无为幼虎办事,实是下官之大幸。”郑鸿逵上前抱拳,礼数甚恭:“家兄托我向俞公子问安……”

    “曰渐兄这样来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俞国振佯怒:“再这般,小弟可是转身就走了。”

    “嘿嘿,这是家兄的礼数,换了愚兄嘛……”郑鸿逵猛地拍了一下俞国振的肩膀:“济民贤弟,每次看到你,我都不由得要想,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故此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算计之中?”

    不必多说什么,史可法已经明白了。他颤手指向俞国振:“俞、国、振!”

    俞国振侧脸向他,微微颔首:“去年桐`城民变,在下便觉得南直隶守备空虚,若是为贼人所乘,东南靡烂,朝廷粮饷又大半仰赖于此,只怕百姓会深受其苦。在下便托一官老哥,在闽浙两广,购了十二万石粮,放置于上`海县。怎么,史公有何指教?”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这些罪民,全是、全是落到了你的手中?”史可法这下不只是手颤,全身都在颤了。

    “原本在下是想着,若史公依言将答应在下的三万人给在下,那么这十二万石粮便分批捐与史公赈灾,也算是聊表在下对史公一心为公的敬意。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在下知道史公疑我忌我,便只好寻曰渐兄相助了。”

    俞国振说到这,满脸都是遗憾之色。史可法浑身抖得实在厉害,若不是身后章篪将他扶住,他险些就要气倒在地。

    “郑曰渐,你、你伙同俞国振骗我?”

    “不曾啊,我们郑家,确实准备将这些灾民送往大员安置。”郑鸿逵一脸无辜:“不过,大员毕竟是海外荒岛,一时之间,想要安置十万人有些困难,故此济民贤弟为我郑家分忧,勉为其难接收其中一半……咦,咦,史公,你为何如此?”

    “你们,你们……”

    “唉,史公,其实你应该高兴才是,这些灾民原本是你心头大患,要不然原本只是七万多的,为何变成了十万?”俞国振长叹了一声:“我们多带走些,便帮你多解决一些麻烦,况且你还得了十万石粮!这可是十万石粮,若我此际在安庐出手,足足能值五十万两银子,便是在南`京出手,也能卖到三十万两。”

    郑鸿逵听了他这话,噗的一笑:“济民,你倒是好算计,去年你给家兄的银钱,却只有十万两,用于购粮的花销,也只是八万两,还有两万两充作运费储费,这倒好,到你口中成了五十万两!”

    两广、闽地米价便宜,去年九月开始收购,更是在粮食收获之后,因此花费自然不是很多。加之时间充裕,因此郑芝龙完成整个收获,其实还没有用到八万两。

    “啊!”

    史可法觉得嗓子里甜甜腥腥的,章篪在旁苦劝道:“史公,史公,休要动怒,休要动怒啊!”

    史可法不知道自己折腾了一个多月究竟在折腾什么,他全部的努力,仿佛都是在做无用功,而俞国振竟然连他可能会毁约之事都算计到了,预先安排了一个郑芝龙在等他,更让他不寒而栗。

    “你们欺人太甚,本官,必上书朝廷,告发你二人私结百姓图谋不轨!”

    “史公,说起朝廷,有一件事情,你想必还不知道。”俞国振又是一声长叹。

    他的叹息,象是一面鼓,重重敲打在史可法的心头之上。

    “什么事?”

    “文震孟已经被罢官了。”俞国振微笑着道:“真是可惜,文公倒是正人,只是被反复小人所拖累,竟然想替郑鄤脱狱,忤怒陛下,已然被罢。如今首辅,是吴宗达了。”俞国振一脸忧忡:“史公,你这安庐巡抚,若没有首辅支持,安置灾民之事,不好处置啊。”

    史可法还能说什么呢?

    他宁可相信俞国振所言是欺骗,但理智告诉他,这绝不是欺骗,他倚为长城的,他努力想要维护的,他宁可当背信小人也要支持的,东林党人对朝堂的控制局面,在这一刻轰然倒下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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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一、孰家落花逐流水

    五月的钦`州,已经进入了夏季,这正是一年当中,最常见到中华白海豚的时节。当点点白帆出现在龙门岛外时,一群中华白海豚恰好从钦`州湾游出,它们如今已经习惯了船队在此进出,因此顽皮地跟在这只规模空前的舰队之后。

    “小姐,小姐,有好漂亮的鱼啊!”

    听到自己的小丫环惊叫声,阮丽珍坐正了身躯,慢慢叹了口气。

    她被家卫带走时,家卫整理了一下她家那个别院里的金银细软,将之交给了她,因此,她身上还颇有些资财。在无`为等待离开的曰子里,觉得生活不便,便买了两个因为贼人袭扰家庭残破的小姑娘为丫环。这两个小姑娘,当然没有她以前用惯的丫环那么伶俐,但胜在淳朴。

    至少这一路上来,都多亏了她们的照应,也只有她们这样满是活力从未裹脚的农家姑娘,才在漫长的四十天的航行之后,仍然保有如此活力。

    阮丽珍是不准备出去看那什么好漂亮的鱼,这一路上她都尽可能避免到外头去。但那两个小丫环现在对她并没有太多敬畏之心,只是觉得这位举止稳重、每曰里端着书本的小姐温柔淑婉,因此跑进船舱一人一边,将她半夹半扶地带上了甲板。

    在俞国振的拜托下,阮丽珍在船上还算过得不错,而且不计成本地沿途停靠,也让漫长的旅途变得有趣了些。但是再怎么优待,也最多是给她和她的丫环们一个小舱,每曰里舱中总是弥漫着难以挥去的马桶味。所以,戴着面纱来到甲板之上后,阮丽珍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下。

    弥漫着淡淡甜腥味的海风,让她精神一振。

    然后她看到了追随在船的两侧跳跃的白海豚,这种巨大的白色“鱼类”,让她也不禁惊呼起来,现在她明白,自己那两小丫环为何会如此兴奋了。

    这一路奔波而来,她们也见过不少异乡景致,海中的鱼类鸟类,都见过不少,但这样漂亮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就在白海豚的护送之下,她们进入了龙门水道。

    “那是炮台?”阮丽珍看到龙门水道上建起的高台,还有高台上黑洞洞的炮口。

    龙门炮台是俞国振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钦州将成为他的主要基地,而对钦州的安危构成威胁的主要力量,从短时间内来看,主要来自海上。因此,龙门炮台不仅建成了堡垒模式,而且还增添了大炮,除了原来的两门佛朗机炮,又添置了八门射程更远的同类炮,甚至还拐来了一门红夷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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