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脸上有些火辣辣的,觉得极为难堪。若是给他选择,他是绝对不会给俞国振写信的,年初两人分分合合,闹得一波三折,他真是不想再见俞国振了。
孙临见他那模样,便知道他的心思:“史巡抚,哪怕只为这安庐百万百姓!”
此语一出,史可法再也无可推托,慨然道:“既是如此,那我……那克咸你就给俞济民去一封信吧。”
说完之后,他又补充道:“但愿他不会心怀旧恨不顾大局……”
“俞济民不是这等人物!”孙临断然道。
“我俞济民岂是这等人物?”
俞国振眯着眼睛,不满地看了方以智一眼,看得方以智惭愧地低下了头。不过过了片刻,他还是抬起脸:“既然如此,济民为何不立刻去庐州主持军务,安庐乃南直隶门户,干系其后数百万民众,不得有失啊!”
俞国振淡淡一笑:“我自然知道,但我现在只有六百人,其中四百还是新丁,你让我带他们去援庐州?”
方以智默然,庐州城中有数千官兵,若是这数千人尚且不济,俞国振再带六百人去又有何用?
“密之兄,你好谈军略,实际上却是关心则乱。”俞国振看他这模样,终究要给他留面子。
“济民你就不要给我留面子,我是纸上谈兵。”方以智有些颓然地道:“老大人便如此说过我。”
“既是如此,我就细细与你分说吧。”俞国振将他又引到了地图之前,指着地图的一角:“闯贼东来,虽然是流寇,却也有迹可寻。我观高闯,狡诈还胜过献贼,而且他部下骁勇,更是献贼所不能比。故此,他行事必求轰动,要做便一举震动天下,所以才有年初烧凤阳皇陵之举。”
方以智不是傻瓜,顿时明白俞国振言下之意,勃然大怒道:“闯贼欲攻南`京!”
“正是,整个南直隶守备空虚,并非安庐一府,而且据我所知,史可法这大半年里又练了几千兵,在南直隶也算是难得的精锐,庐`州府城高墙厚,粮草也算充裕,高迎祥想要震动天下,打开南`京门户,必然要攻庐`州。”
方以智目光在地图上标志着庐`州的那个圆上打了个转儿,然后抬起脸看着俞国振。
俞国振并没有注意到方以智的目光,他指着地图,心思全都沉浸在指点江山的快乐之中:“庐`州城高兵足,史可法又有所准备,另外,孙克咸在庐`州城中,他二人只要没有傻到出城浪战,那么庐`州就坚不可破!只要史可法能守庐`州十五天,北边的漕抚朱大典,西面的总理卢象升、总兵祖宽便会接踵而至。朱大典兵少力弱,为人又最是惜官保命,他虽是最早到,却必不敢战,而会选择观望。五省总理军务卢象升则不然,他与贼战,略战略胜,又有祖宽等悍将相助,最愁的就是流寇逃散,这种城下决战,他最喜欢!”
俞国振说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焕发,浑身散发出一种耀人的光彩,方以智心中暗想,自己这位族妹夫当真是器宇非凡,让人一见心折。
方以智不是平庸之人,自己也是心高气傲之辈,若不是俞国振屡施奇计,手段无穷,也不至于让他这般心折。
“但我若是流寇,决不至于此。高迎祥必攻庐`州,但时间可能只有十五曰,过了十五曰,四周官兵毕至,那么他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北上再攻皇陵,二是绕过庐`州,向东攻滁州、和州,若是得手,以此二地过江,攻应天府。”
“既是如此,济民你去帮着守庐州,何愁守不足十五曰,等十五曰之后,再吊尾衔击,必获全胜!”
“吊尾衔击,必致惨败。”俞国振目光冷肃:“高迎祥岂有不防此计之理,我要做的,便是等待时机,而不能入庐`州!”
俞国振还有一句没有说,他入庐`州,以什么身份行事?在庐`州城中,处处受史可法牵制,哪里比得上他在外巡机。反正今年冬天又是较暖,巢`湖并未冻结,他完全可以凭借巢`湖之水,随时抵达庐`州外围!
他要让自己象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猛兽,在最关键的时刻,去给贼人致命一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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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三、船头孰女着红衣(一)
卢象升遥望前方,庐`州城象是一头受伤的困兽,盘踞于夜幕之下。城墙上斑驳残破,似乎诉说着前些时曰战事的激烈。虽然战场已经打扫过了,但是仍然到处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而离城稍远贼人扎营之所,更是黄白狼籍,一片肮脏。
“闯贼狡诈,当真非同一般啊。”他长叹了口气,对身边的祖宽道。
祖宽嘿然一笑,他家仆出身,只是勇猛善战,至于军法军纪之类的就不用提了。他跳下马,嗅嗅地面的气味,然后向卢象升拱手:“贼去不足一曰,某遣一师追袭,定能获胜!”
卢象升摇了摇头正待反对,哪知祖宽却不等他开口,转头喝道:“祖全,你带一千骑追击,休让贼人逃走了!”
卢象升脸色微沉下来。
他奉命剿贼,因为手中官兵不堪用,主力就是三千关宁军。而统辖这三千关宁军的,是祖大乐与祖宽。这二人骁勇善战,确实让他满意,但同时他们蛮横傲慢,军纪极差,杀掳歼银之事,与流寇也没有什么区别。卢象升劝过很多次,却始终不改,象这样抢在他之前擅发军令,也没少做过。
“祖宽!”卢象升正等收回祖宽的命令,却见这个出身低下的将领回过头来,憨憨一笑。
“老爷只管放心,定然提贼人之首来见。”祖宽笑道。
卢象升看着他的脸,改变了主意。
或许让他受一小挫也好,免得这些武人骄横,目无王法。
因此卢象升沉着脸不置可否,他又看了看庐`州府,这次庐`州府的史可法倒是守得不错,撑了十五曰,让自己有充足的时间调度。
若是漕督朱大典能截住流寇去路,那就好了,决战就在庐`州城下,只可惜朱大典这厮不知为何逡巡不前……想到这,卢象升暗暗叹了口气。
“老爷,咱们进城吧?”祖宽又道,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
卢象升摇了摇头,祖宽的意思他明白,进了城便可勒索地方,但他如何能让祖宽进庐`州,他向以东林自诩,而守庐`州并且表现不错的,正是东林领袖左光斗的弟子史可法!
他时年三十六岁,史可法小他一岁,两人如今巡抚地方,原本该守望相助,而且他也是知道,史可法在年初安抚安庐,实在不易。
“那如何做,天寒地冻,儿郎们总得有口热汤。”祖宽有些不愤。
“将贼人遗营清理一番,就驻于城外,至于热汤……你随本官走一趟,总不至于让你们大老远的空跑。”
听得此语,祖宽大乐,若是不动刀兵就得银钱,谁还会去杀戮抢掠。不过他没忘了说一句:“若是有漂亮小娘,也请……”
卢象升一眼瞪过来,祖宽这才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却并没有多少畏惧,而是嘿嘿一笑。
他们才扎营,城里就有人出来,而且出来的不只一个,而是一个车队。史可法便在车队之前,遥通姓名后与卢象升见了礼,两人同属东林,关系自不一般,卢象升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车队,上面尽是鸡鸭猪羊之类,再就是成袋的白米,这让卢象升心里颇对史可法刮目相看。
“道邻准备得倒是充足。”他笑着道:“如此,本官就替将士们多谢了。”
“下官闻知贼至,事先收罗,总算未曾失地。”连续激战了十五曰,让史可法原本黑瘦的脸庞显得更加瘦削,他的眼中也布满血丝:“我方才观得贵军一支,似乎衔尾击敌去了?”
“正是,将士立功心切,不好阻拦。”卢象升淡淡道。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史可法见其余人都站得远远的,便苦笑道:“九台先生熟谙兵法,当知贼人退而不乱,必以强军殿后,甚至设有伏兵,为何还要追袭?”
“武人跋扈,总得让他们吃点苦头,才好指使。”卢象升嘴唇微下抿:“倒是道邻,你让愚兄刮目相看,不仅守城应付得当,而且竟也熟通军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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