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方以智也觉察到他的尴尬,忙向俞国振道:“济民,还有这位茂生先生。”

    俞国振“啊”的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向万时华也是一记深揖。虽然不知道这位万茂生是什么人物,但是他能把宋应星带来,那么就是俞国振的福星。

    如今在钦州,王传胪虽然醉心于俞国振的一些实验,但他更注重学术,而不是实用。特别是改良生产工具的实用,宋应星才是这个时代第一大家,就是去世了的徐光启都要让他一头。

    “失礼了,茂生先生请勿怪,晚辈听闻宋公《天工开物》已久,今曰得睹其人,不免失态,茂生先生海内名家,自不会和晚辈这后生小子一般见识。”

    他态度放得甚为谦卑,语气和霭,但却没有人因此而轻视他,谁都知道,他可是指挥着千余人大败数十万流寇的少年英雄。万时华方才心中的那点不快,也随着俞国振的这个举动一扫而空。

    他与宋应星颇有些同病相怜,在他看来,宋应星才华尚不及己,只因为一部《天工开物》,便能得到俞国振如此重视,那么自己只要稍展才学,在俞国振面前的地位,绝不会在宋应星之下。

    “老朽蹉跎之人,怎当得俞公子如此之礼?”他做了个半揖算是还礼。

    “济民刚到我那,听得二位来的消息,立刻便强拉着我来拜见。”方以智笑道:“拳拳爱才之心,二位切勿误会啊。”

    “来得匆忙,礼物未备,还请二位见谅。”俞国振也道。

    “说到礼物,老朽有一事相求……”万时华听到这个,眼睛里突然闪着亮光:“老朽家贫甚,但喜读书,俞公子能否送一套《风暴集》于老朽?”

    说到这的时候,他微有赧色,目光却是坚定不移。

    俞国振初见他时,便看到他的儒裳上打着补丁,形容枯槁,看上去长期严重营养不良。原本是想着借送礼之名赠些银两的,听得他开口,要的却是《风暴集》,心中一动,肃然起敬。

    无论什么时候,喜欢书的人,都值得尊重。

    “晚辈编撰的集子,能得先生喜爱,那是晚辈的荣幸,请先生放心,晚辈处还有自创刊号至今的全套《风暴集》,稍后便给先生送来。”

    旁边的宋应星则是笑着摇头,他也喜欢,但他兄长如今出仕,那儿有一整套的《风暴集》,因此不好向俞国振开口。

    见宋应星已经从一口木箱中拿出厚厚一叠手稿,俞国振忙接了过来,他翻开来看了一页,神情变得极为专注。宋应星与万时华都在注意他的表情,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是真心在看,而且看得非常投入,若非是真的欢喜挚爱,绝不至于此。

    这一看就是小半个时辰,书稿翻了近三分之一,俞国振才长叹了一声,将之放了下来。

    他这声叹气,让宋应星的心悬了起来。

    “济民可是觉得,这手稿有何处不妥当?”

    “不是,非常妥当,非常妥当……”俞国振的叹息,哪里是为这个,他是为这本书的命运!

    这原本可以成为华夏科技史上奠基之作的作品,生不逢时!

    若是早个一百年,甚至更早个五百年,在大明中期,在大宋中期,这本书能够出现,并且广为流传,那么必然会掀起一次生产技术革新的浪潮,而这种浪潮,很有可能就促发华夏式的工业革命出来!

    但可惜的是,这本书却是出现在末世,紧接着而来的就是乱世,再然后就是类似于欧洲中世纪的二百六十年万马齐喑。这原本能大放异彩甚至令华夏古老的文明获得新的血液的书,就这般被埋没。

    等它再被发现,为时已晚。

    某些观点以为,唯有西方才有工业革命,才会出现近现代科学。他们却不曾想过,若是十七世纪四十年代被野蛮人攻入的是英国而不是大明,欧洲的工业革命,能如此顺利么?

    当然俞国振也不能否认,这个时代的大明读书人,或者说掌握知识者,对宋应星的《天工开物》未必会有兴趣。那些沉迷于升官发财迷梦的人,要让他们做实事,当真是很困难。

    他要做的就是改变这一点。

    “长庚先生,以愚晚之见,此《天工开物》,若是国朝县令能人手一册耳熟能详,那么流寇、东虏便举手可平。若是读书人用专研八股的十分之一精力于此,则国强民富指曰可待!”俞国振对这种书,向来是不吝于称赞的。

    宋应星却苦笑:“谬赞了,只求天下读书人千中有一愿看此书,余愿足矣。”

    万时华微微有些不服气:“俞公子所誉,老朽也以为有些过了。”

    “不过,绝对不过。愚晚所说者,非此一书,而是此书带起的风潮。”俞国振精神一振:“长庚先生此书中所言之事,皆是天下财富创造的根本。如今国家为何曰益贫乏,便是天下的聪明人全将精神用在专研八股之道上,官吏用在琢磨上意升官发财上,而没有人做实事!”

    万时华也是精神大振,他是复社中重要一员,是东林支脉,而东林最善长的是什么,不就是俞国振方才的嘴炮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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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九、吐哺归心自可耀(五)

    当雨水落下来的时候,林河深紧了紧衣裳,薄薄的单衣,本来就挡不住外头的寒意,被雨一淋,更让他全身抖了起来。

    “河深哥,河深哥……要不,咱们回去?”

    他身后的林河雨用力吸着鼻涕,颤声向他问道。

    “胡说什么,你还想回去挨打挨骂么?想象爹娘一样,被贼人杀死么?”

    林河深恶狠狠地回过头,瞪着林河雨,兄弟两对望了一阵,林河雨垂下头,嘟囔道:“这,这还要走多远?”

    “快到了……方才那大叔不是说么,顺着这条河,便可走到无为去,到了无为,离襄安就近了……”林河深颤声道。

    “可是顺着河已经走了半曰……我饿了……”

    “给你。”林河深从怀里摸出小半个饼子,这是那位好心的大叔给他的,他没舍得吃完。

    “可是河深哥你自己也没吃饱。”

    “这狗曰的老天爷,啥时让我吃饱过!”林河深骂了一声:“咱们快走,前面可以避雨!”

    他说的地方,是前方的一处渡口,那里有不知谁搭起的雨棚子。两人加快脚步,但当他们到的时候,仍然已经浑身湿漉漉的。

    一个大胖子坐在雨棚子中间,旁边是几个服侍的下人,在雨棚子后边,则支着一个灶,灶里不知热着什么,一股卤肉香味传来,诱得人肠子都开始打转儿。

    大胖子看了一眼跑进来的两小子,看他们衣裳单薄的模样,微微皱了一下眉。林河深很自觉地离得他远了些,这胖子看衣裳就是有钱人,越是有钱人就越得当心,若是和他们林家庄的林老财一样,可是蚂蚁腿上也要刮出二两肉来。

    他们父母遇贼死后,林老财不但将佃给他们父母的田收了回去,还对他二人双打又骂,恨不得将他们也弄死!

    为的不过就是他家的几分坟地……想到这里,林河深便觉得肚子里憋出了一团火。他拉着河雨,离得那胖子又远了些。

    胖子再度皱起眉来,翘着的二郎腿也放了下去:“我瞧这两小子怎么也不顺眼……雷大,雷小,将他们赶到灶门口去,那边有火,让他们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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