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公公,咱们是自己人,在下也直说了,天子此番相召,对在下是福还是祸?”

    “自然是福,天大的福气!”范闲压低声音:“此前听闻你在柘皋河大捷,天子便龙颜大悦,有意召你入京,可是朝议上却被那些酒囊饭袋驳了,弄得天子好生恼怒。后来生擒闯贼高迎祥的捷报再入京中,天子难得地唤了酒,自己多饮了三杯。这一次他便不再理会朝议,直接让曹公公召你入京。天子这般看重,你少不得要为他老人家多多立功!”

    俞国振确实不知道,围绕着要不要见他,朝廷中还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另外,你所求之赏赐,登莱北面不可,你知为何么?”范闲又道。

    卢象升为俞国振请功,其中也将他拒绝封侯之赏只求田宅之事说明了,特别指明俞国振想在登莱置宅购田。不过卢象升也隐晦地指出,登莱北面关系到朝廷的辽东大计,离北`京城又近,并不适合。

    “故此,在即墨青岛,拨地与你……”范闲又道。

    “青岛!”俞国振眼前登时一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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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一、龙吟虎啸惊蛇鼠(一)

    即`墨青`岛口,原本在即`墨是一处无名小座。但是自万历六年时任知县的许铤上书开埠通商以来,即`墨因着海贸的便利,开始繁华起来。

    浮山所便在青`岛口之傍,是附近比较大的一处所在,原是卫所,但近年来国朝局势混乱,特别是数年前登莱之乱时,孔逆有德虽然未至即`墨,却有乱贼乘势抄掠左近,即`墨城一夕数警,不得不紧闭城门,而浮山所也大受影响。

    毕竟洪武年间设置浮山卫所,历经二百余年风雨,已经不再是当年单纯的军屯,虽然中间为了备倭又抓紧过一段时曰,可到了万历、崇祯年间,卫所废驰,军户逃亡者甚众,原本千户所下辖的军屯之地,渐渐变成民屯,而登莱乱后,连民屯都荒了。

    刘之轩骑在马上,眯着眼睛,向青岛口处停着的船上望去。

    自奉叔父之命来此,已经有好些天了,浮山卫八百余顷的田,他都去一一看过,现在要看的,则是青岛口。

    叔父要举大事,没有钱粮是不成的,而钱粮来源,一是地,二是商。自南边传来的《风暴集》与《明生杂纪》之中,颇多对于富民强国的叙述,其中有一些简单的方法,诸如以牛粪养地龙、再以地龙喂鸡者,已经得以了验证。再如稻田养鱼之法,亦是颇令一些人获利。

    要行这二法,就需要田地与商贸,这即`墨县浮山卫所,倒是一处好的所在,离青岛口近,商船往来便利,又有八百余顷的军屯田地,正合所用。

    “公子,咱们可在这看了好半天了。”身边的一人笑着道:“这倒春寒可不好受,咱们还是去酒肆里喝两杯即墨老酒,然后再办事吧?”

    “亢先生说的是,哈哈。”刘之轩哈哈笑了两声:“亢先生是地主,对青岛口熟悉,哪家酒肆里的酒菜好,自是轻车熟路,还请亢先生带路。”

    那位亢先生干笑了声,面上浮现出几分尴尬。

    他虽是浮山卫所本地人,青岛口当初也没有少跑过,但是说句实话,以他当时的身份,根本少有来宴饮的机会。此次若不是跟随刘之轩,他连回浮山所的胆子都没有。

    众人便向着青岛口最大的酒肆行去,说是说最大,实际上青岛口现在只是个小港,因为登莱之乱的缘故,这两年才渐渐恢复了一丝元气,但与真正的大城比,这酒肆也就是两层楼的小酒铺子。

    酒肆的跑堂见他们一群人来,顿时带笑迎来,还没开口,亢先生便是一巴掌甩了过去:“你知道我们公子是谁么,竟然敢怠慢我家公子!”

    那跑堂捂着脸,讶然望着亢先生,很快,他便在记忆之中找到了亢先生的模样,讶然的神情变成了愤怒,可再看到跟随着刘公子的那些佩刀带剑的壮汉,愤怒又变成了惊恐。

    “亢……亢有悔,你怎么回来了!”

    “好叫你得知,我现在不叫亢有悔,我叫亢不悔了!”亢先生狞笑了一下:“滚开,好生侍候我家公子,若是再敢这般怠慢,打断你的狗腿算是轻的!”

    刘之轩含笑看着这一幕,很显然,这位亢先生现在是借他的势报当年的仇。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一点,要想狗儿供驱使,少不得要扔根骨头。

    喝得那酒保连滚带爬,亢不悔甚是欢喜,他转过脸,向着刘之轩拱手:“多谢公子。”

    “何谢之有,咱们上去吧,寻个向港的位子,盯紧些,他若是敢在老酒里掺水,就将他这店子拆了。”

    众人上了楼点了菜,不一会儿,酒菜便流水般上来,亢不悔见着以往瞧不起自己的酒保那副既惊且怕的神情,心中极是畅快,不停地向刘子轩劝酒。他可是非常清楚,若不是刘子轩与其背后的大人物要着自己有用,哪里会让他这般猖狂!

    三巡酒一过,眼尚未花,耳已稍热。正说话音,正对着窗外港口的刘之轩突然“咦”了一声:“这船倒是漂亮。”

    亢不悔闻言回过头去,只见一艘头如剪刀、帆如白云的大船,正缓缓靠近青岛口码头。这船看模样倒有些南方的海船规模,只是造型上又象是番夷的船,那软帆更是明显的夷人风格。这让亢不悔一惊:“怎么,番人如何能入青岛口?”

    在青岛口之外可是有巡检海防,番人的船只,一般是不准入此的!

    刘之轩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这艘船看模样就了不得,他家有意于海贸,正需要这样的船!

    不过一会儿功夫,那船便靠上了岸,很快搭起了船板,一个个小伙儿从船上下来。这时刘之轩与亢不悔都注意到,这些小伙儿非常精神,他们穿的白色衣裳,模样与大明时下流行的各式衣裳都不相同。

    “这是哪国人?倭国?丽国?”

    正疑惑间,便见一个青年男子走了出来,他身高约是六尺,体态均称,因为隔得稍远,所以五官有些模糊,只觉得行走之间,虎虎生威。那男子跨上岸后,回头笑了笑,似乎说了声什么,然后就看到一个少女出现在船舷门之处,毫不犹豫地从搭舷板上小跑过来。

    这少女年纪约是十一二岁,她一上岸便又是回头喊了两声,然后又一个女子出现了。

    此前那少女年纪尚幼,体态尚未长起,因此刘之轩不以为意,可后边女子出现之后,他眼前便是一亮:看这女子模样,婀娜纤巧,倒是个美人身段,只是不知长得如何了。

    很快他就看到了,那女子上了岸之后,明显有些虚,先下船的男子握住她的手,她有些羞怯地挣了挣,却终于被那男子牵着,缓缓从码头走了过来。见了她的长象,亢不悔啧啧道:“小曼儿真稀罕银……”

    这是当地话,好一个漂亮的小娘子之意。说完这句,亢不悔心中一动,这女子明显是新婚,而旁边的男子则应该是她丈夫,而刘公子最爱的就是新婚少妇。他抬起眼看一看,果然,刘之轩的目光完全直了。

    后面有仆妇下了船,快步追上来,将一顶帽子呈给那女子和那位少女。两女戴上帽子之后,帽边缘垂下的轻纱,将她们的面容遮住。这种帽子也是大明未曾见过的式样,看上去极有异域风情,而那女子戴上这帽子后,虽然姿容被挡住,却又平添了几分魅力。

    “咕!”

    亢不悔听得刘之轩喉结用力响了一声。

    “亢有义,亢有义!”亢不悔大叫起来。

    不一会儿,那酒保便跑了上来:“客官有何吩咐?”

    他脸上兀自留着掌印,亢不悔笑了笑:“有义,咱们毕竟是族兄弟,以前你瞧不起我,如今我抽你一记耳光,现下是两清了。”

    酒保陪着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多谢,多谢!”

    “看着码头上的那伙人么,料想他们旅途劳累,必然是要这打尖的,打听打听他们的来路。”亢不悔一边说,一边将一小块碎银子放在了桌上:“有义,你是知道我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事情办得好了,必不会亏待你。”

    酒保看了一眼那银子,又看了一眼站在刘公子身后的那几个带着刀剑的大汉,哪敢不同意。连连点头之后,便退了出去,站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那些人就走了过来,但酒保眼睛顿时直了,因为在他视线之中,又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壮汉,个头几乎要比酒保高出两个头,目光如电,腰间也别着一柄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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