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必去告状,亢不悔那厮带着叔父拨给自己的护卫家丁回来,便可以让自己出这口恶气。

    但他此刻心中也隐隐明白,连自己带着数十个官兵差役都吃了鳖,那亢不悔未必就能讨得便宜。若是那边也同样踢到了硬铁板,他想要脱身,只怕不易。

    罗九河还算谨慎,随俞国振的可是有女眷,因此将刘之轩剥光了抽了几鞭,便让他又穿上衣裳。刘之轩此时就是不吃眼前亏的好汉,他怎么说便怎么做,而岸上的那些官兵、差役,一个个都是呆头呆脑,稍聪明些的,赶紧跑去卫所和即`墨县报信。

    只不过无论是浮山卫所还是即`墨县衙的人赶到,恐怕都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罗九河无所谓,可是被又绑在了码头之上的刘之轩就遭罪了,周围不少人指指点点,有看到事情经过的,得知他就是山`东总兵刘泽清的侄子,便都是做起了鬼脸窃窃私语。

    这是奇耳大辱!

    刘之轩可想而知,他回去之后,就算是说动了叔父为他报仇,他在叔父心目中的地位,也定然与现在不同。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俞国振先回来,紧接着,即`墨县的捕快来了两个,却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上来之后,也没有摆脸色充大能,而是作揖拱手,替着刘之轩求情。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清楚来我自会处置。”俞国振平静地道:“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即`墨县是怎么回事,才出青岛口不远,便有响马出现,竟然企图围杀官眷,如今被我的家丁杀了,说起来……此人似乎与其曾在酒肆里同饮,想来是同党。”

    “这位公子,您还是高抬贵手,此人……此人乃是山`东总兵刘公之侄啊。”

    “刘泽清?”俞国振仿佛是第一次听到,然后立刻摇头:“不可能,绝无可能,当初我也曾与刘总兵之侄刘继仁相识,还在南`京城一起宴饮过。据我所知,刘府家教甚严,刘总兵也向有清名,哪里会有同响马相勾结的侄儿。”

    说到这,他猛地一扬眉:“是了,是了,我明白了,定是有歼人意图伪冒刘总兵之侄,坏刘总兵名声!”

    听俞国振提到刘继仁的时候,刘之轩便变了颜色,正是刘继仁死在了南`京,他才在刘泽清族侄中崭露头角。他也知道当初刘继仁到南`京去,是应张溥之约,办一件极重要的大事,而眼前此人提到此事,莫非他也是当初那件事情的参与者?

    “误会,误会,在下真是刘总兵之侄,刘继仁是在下堂兄。”他心里虽然打着千百般主意,要在脱身后如何炮制俞国振一伙,但此际面上还是堆出了笑。

    俞国振看着他,森然一笑:“还越装越象了……你们二人是即`墨的捕快?谁是班头?”

    那两个捕快暗暗叫苦,县里得到消息后县令便病了,而县中大人物们一个个都突然有了急事,毕竟谁都知道,手执南`就镇守司勘合还带着火铳的,绝对不是什么善茬,而刘之轩也不是好惹的,他们微末的前程,介入此事丢官事小,丢命事大。听得俞国振问,那两个捕快陪着笑:“县里的班头有事,因此遣了小人等来……”

    “方才跟着这假冒之人者,听说还有贵县的捕快差役?我倒是奇了,这即`墨县莫非不是大明崇祯天子治下之地,而是流寇响马所居之所,连差役捕快都替一个响马头目奔走……依我之见,即`墨县令……叫张什么来着?”

    旁边立刻有人道:“张云翚。”

    说话的,却是章篪。

    章篪辞过史可法之后,便来到南`京,俞国振对他的到来极是欢迎。虽然章篪本意是想去南方见识一番,但是在俞国振力邀之下,还是先陪他北上,待北上之后,再回南方。

    “对,张云翚莫非不是朝廷的命官,而是响马的靠山?”

    这话说得咄咄逼人,那两捕快闻言色变,他们对望了一眼,然后喏喏退下。这事情绝非他们能够摆得平的,而且依着眼前这位自称官眷的公子的说法,他甚至连即墨知县张云翚也有意攀扯进来!

    若真如此,那就是兴大案了!

    他二人退出码头时,这才想起,方才畏于那位公子的气势,他们连对方的身份都未能打听出来,这般回去,可是没有办法向知县老爷交待!

    在俞国振身边,章篪目中微露忧色:“俞公子……”

    这句俞公子一出,那地上的刘之轩顿时色变,他是刘泽清的亲信,自然知道刘泽清的许多秘密,特别是刘泽清暗中是闻香教武曲之事。他忍不住抬头,失声道:“俞国振!”

    “哈!”俞国振笑了一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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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四、龙吟虎啸惊蛇鼠(四)

    刘之轩可谓欲哭无泪。

    他没有想到,一向只在南直隶活动的无为幼虎,竟然会跑到山`东登莱,不仅跑到这里,而且还与他起了冲突!

    若早些知道此人便是俞国振,给他一百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来招惹!

    那可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得七进七出的人物,他可以远远地打着主意,可以挑唆着叔父来动手,唯独不可以自己站在最前面来。

    “你……你不是在南直隶,怎么到这来了?”他惊声问道。

    “看来擒了一次闯贼果然也用,连你这山`东布政司的土响马,也知道了我的名字,还晓得我向来只在南直隶。”俞国振哈哈笑了一下。

    他心中微微有些犹豫,要不要杀掉这个刘之轩。

    此人比起刘继仁要更有才能,而且他盯着方子仪的目光,让俞国振非常不爽。俞国振对刘泽清的身份是心知肚明的,两人之间的矛盾根本不可调和,既是如此,留着这人做什么?

    不过,俞国振并没有急着下命令,而是向章篪使了个眼色,起身入了船仓。

    因为考虑到枕霞号的用途,故此真正说起来,这是一艘客船,而不是货船。船仓内尽可能地追求了居住的舒适,至少俞国振所住的地方,与一般客栈相比并不逊色。

    “章先生,你看该如何处置这个刘之轩?”

    章篪知道俞国振肯定是要问他问题,但当俞国振真的开口后,他还是怔了一怔。

    “有一件事情,旁人皆不知晓,我只说与章先生听。”不等章篪回答,俞国振又道:“当初我与闻香教教主王传贤的事情,章先生不知是否听说过。”

    章篪再次愣了愣,然后猛然想到,俞国振从崇祯五年以来,当真是做得好大事情!

    水匪、闻香教、民乱、流寇,无数让官府头疼让百姓遭殃的势力,都在俞国振的手中受到了重挫。闻香教教主王好贤,只是被俞国振抓的第一位首领,在这之后,连闯贼高迎祥都束手就擒,其余无名之辈,更是不可计数!

    “章先生?”俞国振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让这位原本史可法身边的幕僚发起愣来。

    对这位章篪,俞国振颇有好感,两人打过不少交道,当初史可法变卦之事,还是他隐晦地预先提醒,让俞国振有了从容应对的机会。而且此人精熟朝廷中的仪制,能够熟练地揣摩官场人的意图,对俞国振来说,正是实用型的助手。

    “啊,俞公子请说。”

    “当时王好贤曾经露过口风,这位山`东漕防总兵刘泽清是闻香教的人,在闻香教中的地位,只在王好贤之下,为武曲。”

    俞国振这话让章篪大吃一惊,总兵一职,在武将当中已经是巅峰,品秩几乎是升无可升。刘泽清如此身份,竟然是闻香教派在官府中的卧底!

    “我擒杀了王好贤,刘泽清自是知道,他只是尚不知,我已经晓得他的身份罢了。如今这个刘之轩又落入我手,章先生觉得,应该如何处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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