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公子,我信你。”章篪点了点头。
俞国振可不是那些满口大义的嘴炮,他所坚持的事情,都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两人围观了一会儿刘泽清的仪仗,算了算数量,俞国振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出入护卫便有两千人以上,倒是好大的排场。”
“依学生之见,这两千人中,精锐家丁的数量也就是五百左右。”章篪却是叹息:“便是这所谓精锐,比起卢总理的天雄军、祖总兵的关宁军,都是大有不如,更莫说俞公子的家丁。也只是比史巡抚的亲兵稍强一些罢了……朝廷每年靡废粮饷,他们挪去私蓄家丁,养出来的也就是这等废物!”
其实严格来说,刘泽清那五百亲兵战斗力在此时还算是不错的,只不过章篪现在可是见惯了大明强军,后世人称为明末三大强军的他已经见识过两支,只有一支秦军未见。
俞国振又是笑了起来:“听闻他在曹州广置田宅,出入都豪奢无度,便是吃些空饷,也支撑不足……于是,他搜刮之上,倒是一把好手。这些狗官,就是不将聪明用在为百姓谋福祗之上,若是他们能将聪明运于此处,便是多拿多要多贪些又有何妨!偏偏他们却尽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搜刮百姓,个个对此都无师自通!”
章篪身为幕僚师爷,自然是知道这个的,他还略有些尴尬,因为他们这些幕僚师爷,很大一部分工作就是帮助幕主更好地收刮。
“走吧,这厮倒是谨慎,带两千人……”
俞国振又笑了笑,轻蔑之意,展露无疑。莫看刘泽清带了两千人其中还有五百精锐的家丁,俞国振可以保证,自己只需要两百家卫,就可以将他屠个干净。
只不过他此次北上,不可能带那么多人来,跟他来的水陆家卫全部加起来,也就是一百余人罢了。战马的数量就更少,倒是火铳,在虎卫乙定型之后,产量越来越大,枕霞号里随便也能翻出几百枝来。
“进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寻那姓俞的算账,他便是无为幼虎又能如何,便是有擒着高迎祥的功劳又如何……”
刘泽清心中暗想,方才杀人虽然让他发泄出一些怒气,可是只要俞国振这个罪魁祸首没有被他虐杀,他心里的怨气就不算出尽。
他带着两千余人,自然不可能在一处住下。身为山`东总兵,在济`南城中还有一座名义上的衙署,而且调度军营之类的事情,原本他便可以插手。不过他不急着安排这些事情,所谓兵贵神速,他要做的,是在俞国振做出其余反应之前,先将他拿下。
拿下之后自然就是砍了。刘泽清知道俞国振肯定也有自己的关系,比如说,他能执南`京镇守司的勘合来,肯定与留都某些高层关系密切。他擒住高迎祥,没有准还与朝廷中某些人利益相关。因此他必须速战速决,在这些力量向他施压之前,就在山`东这属于他的一亩三分地里,将俞国振灭杀掉!
“知道那厮住在何处了么?”他召来事先遣至济`南府的心腹问道。
“知道,便住在济升客栈。”
“张国柱,你且带人去,将之擒来,如有胆敢反抗,就地格杀!”刘泽清对着自己的一名部将做了个手势道。
这个手势,就是说不要活的,张国柱为刘泽清效力已久,自是心领神会,立刻应声领命而去。
“只带着数十人,便敢大摇大摆进济`南府,这小贼猖獗如是,必是因为此前太过顺利,正如许攸,小人得志便猖狂,少不得要旧仇新恨与之一起清算!”刘泽清心中如此想,然后便静待佳音。可是尚未等着想象中的好消息,倒是得报,一名山`东布政司左使的佐吏求见。
“布政左使?张秉文?”
刘泽清愣了一下,若无巡抚,这布政司左使就可以说是山`东最大的官了,虽然文武殊途,但大明以文御武,这布政司左使可是可以制约他的。
刘泽清祸害乡里,当然与这些地方文官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不过张秉文却有些例外。两人都与东林关系密切,过往之时,张秉文对他的所作所为,多是睁一眼闭一眼,有时还免不了为他打马虎。
“张公欲见我,不知有何事?”刘泽清召来那佐吏问道。
“此事确实不知,张公只是遣小人来送信。”
此事有些怪异,不过刘泽清倒没有细想,而且他在济`南城中杀人,也须得和张秉文这地方大员支会一声。如今的山`东巡抚颜继祖与刘泽清关系不睦,颜继祖乃是在京城闲居的温体仁一派人物,对他这与东林人物往来应和的地方将领自然是看不顺眼,据说颜继祖如今就在调查他的前任山`东巡抚李懋芳贪污军饷之事。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刘泽清心中便将济`南城中几位大佬之间的关系理过一遍,他此次来济`南府出气归出气,但却不能给颜继祖收拾他提供借口。故此,与张秉文搞好关系,是绝对必要的。
“请回复张公,我沐浴更衣,稍后便至!”
他打发走那小吏之后,沐浴更衣已毕,看到张国柱已经侯在堂前,便开口问道:“杀了么?”
“启禀总兵老爷,那厮不在,据说一早便带着全部人离去,也不知是为何。”
“莫非他得了风声?”刘泽清哼了一声,就算是得了风声,也没有这么快就离开济`南府的地界。他吩咐心腹再去打探,自己带着两百亲卫上马,便向布政司衙署而去。
承宣布政司公署在城内西北,刘泽清到了之后,才一通禀,里面便立刻请他进去。他让部下在门口等着,自己只带了十余人进了衙署。
早有小吏为他引路,很快,他便被带到一间屋前,刘泽清知道这应该就是张秉文的书房,果然,在书房门前便看到张秉文沉着一张脸,似乎有什么生气的事情。
“张公,末将在此有礼了。”
论品秩,刘泽清比张秉文要高,但他却不敢在这种近乎封疆大吏的文官面前倨傲,先拱手行礼道。
张秉文也还了一礼,然后伸手虚揽:“刘总兵,请进来,左右,都回避!”
他这一声令下,带路的小吏、书房里服侍的使女,便都离开。看到这一幕,刘泽清心知是有秘事要说,便也向自己的那些亲卫示意,令他们留在院中。
他迈步进了书房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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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六、虞诈诡谲动狡狐(二)
“刘总兵,你如今是不是觉得,天底下就没有王法了?”
张秉文第一句话,便让刘泽清愣住了。他咽了口口水,心中念头忽转,自己的亲卫就在书房之外,而在大门之外,更是有两百精锐,若是张秉文敢翻脸,自己就要撑过片刻,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张公何出此言?”因此,他镇定下来问道。
“你且看吧。”
张秉文将一个信封向他推了过来,刘泽清接过之后,拆开信封看了看,这里面的东西他不陌生,正是他侄儿刘之轩的口供。诸如如何看到别人的船而见财起意,如何看到别家女子而**熏心,勾结响马盗匪,意欲半途劫杀,都是写得清清楚楚。
“此事末将正要向张公禀明,此人乃南直隶一带豪强,惯于为非作歹,数年之前还曾经当众杀死两名客商,如今又将我侄儿捉去,屈打成招,录成这份口供。此人所倚仗者,无非是……无非是……”
刘泽清说到这的时候,看到张秉文面上越来越阴沉,他便住了嘴。
“你侄儿欲劫夺的女子,乃是拙荆之侄女。”张秉文嘴角浮着冷笑,他声音轻柔,可说出的事情,却不亚于在刘泽清耳畔响起了一声霹雳!
他肆意妄为惯了,但也是欺软怕硬惯了。在他的地盘上,一府知府他都可以不声不响地杀了,但如果面对的是高官,他能做的就只是摇尾乞怜。
因此他毫不犹豫跪了下去,给品秩并不如自己的张秉文跪了下去。
“张公,这是误会,完全是误会!”
“刘总兵,张某当不得你这般大礼。”张秉文冷哼了一声:“你可知道,你侄儿想要抢的,乃是新任湖广巡抚方孔炤养在家中的侄女,是复社后起之秀方以智的堂妹,是我张某人的妻侄女!她新近成亲,带着夫婿来山`东拜谒拙荆,以全晚辈之礼节,你却让张某人在妻儿晚辈面前丢颜面……你说说,若是你家侄女在曹`州为人所掠,你会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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