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我呢?”十五岁的二柱凑了上来,有些急切地说:“爹爹和大柱都有事情,我呢?”

    “你当然也有事的,你那帮子小弟兄们都带好了,让他们看着镇子周围,若是有扎眼的陌生人来,就赶紧告诉我。”

    二柱年纪还小,所以和一群放牛娃娃混在一处,倒成了孩子王。听了俞国振的话,他只是欢喜,旁边的老高却意识到不对:“振哥儿,要出事?”

    “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以防万一。”俞国振嘿然笑道:“别人说我是傻振,你们不当我是傻振就可以了。”

    他虽然这样说,老高还是忧心忡忡,他看了俞国振一眼,嘴唇蠕动了两下,欲言又止。

    俞国振知道,要让一个人不打折扣地执行命令,就必须让他信服,因此他道:“老高,你想说什么就说。”

    “要不……振哥儿住回镇上去,在几位老爷边上,总要好一些,就是有事,也有个照应。”

    “呵呵,老高,你也知道,三房这边,就只有我父亲一个人,那几位老爷,名义上我要喊他们伯伯叔叔,实际上他们都不是我父亲的亲兄弟。”俞国振慢慢道:“特别是四房,与我们这一房向来不大和睦,若是和他们挤在一起,免不了三天两头瞧我们不顺眼,他们未必能拿我怎么样,却一定会发落你们。”

    高不胖心中一凛,他能千里迢迢从陕西带着一家子逃荒逃到这巢湖来,岂是个傻的,立刻明白俞国振意下所指,应了一声后便自去寻他婆娘准备路上的干粮了。

    襄安镇里,李进宝连着几天都灰溜溜的,不仅因为他顶着一对青肿的眼泡,更是因为那天的事情让他颜面扫地。他越琢磨越是不对,总觉得自己一伙人都是被俞国振算计了,可是这话他却不敢和自家老爷说,直到这天俞宜古被族长叫去,回来后连摔了两个杯子,他才试探着问道:“老爷何故发怒?”

    看着他犹自青肿的双眼,俞宜古心中也有些歉疚,他叹了口气:“进宝,这几天委曲你了。”

    “老爷这是哪里话,富哥儿是少主,小人是下人,少主捶打下人算得了什么,只是为了小人,惹得奶奶生气,怪罪到内宅……”李进宝有些小聪明,没有说俞国富什么,却为自己的妹妹说了句话。

    他越是这样,俞宜古心里就越过意不去,但俞宜古不会怪自家儿子,更不会怪自己,只能怪挑起这番事情的俞国振。一想到俞国振,俞宜古的怒火再度上涌,他愤愤地道:“都是三房的那小畜牲弄的鬼!”

    “老爷明见,小人这几天琢磨着总觉得不对劲,老爷一语惊醒梦中人,就是振哥儿……”

    “什么振哥儿,是小畜牲,他死鬼老子当初就与我不惯,如今他小小年纪就敢来欺我!”俞宜古说到这,看了李进宝一眼,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进宝,你向来主意多的,想个法子吧。”

    李进宝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然后低声道:“其实倒是有一个法子,那小子住在镇外,如今时节,天下并不太平,巢湖的水寇时不时也会上岸……”

    听到这话,俞宜古脸色大变,虽然此时天下板荡,流贼兴起于陕豫,海寇横行于东南,可俞家毕竟安分守己惯了,除掉俞国振,俞宜古没有任何意见,可是勾结水寇,却远远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

    “噤声,勾连水寇……那可是抄家断头的祸事!”他低声喝斥道。

    “老爷放心,哪里真是与水寇勾连,只是在外乡寻些匪类,花不了几个铜钱,让他们做一票便是。”

    俞宜古眼睛眨了眨,想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此事休提,休提,有没有别的法子?”

    “有倒还是有,只不过族长和五老爷那边……”

    “你只管放心,二房那兄弟几个,也没安什么好心。我不过想要那八十亩田,他们却已经将小畜牲死鬼老子留下的宅院占了,那宅院折起价钱来,何只八十亩田!”俞宜古冷笑道:“那两个,不过是作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若是族长和五老爷不出头,我有另外一计……”听到这儿,李进宝压低了声音:“而且此计几乎毫无风险,只是官府里怕要打点一番。”

    “你说来听听。”俞宜古怦然心动:“老五在官府那边有些面子,若是事情能成,他们二房就白得了一幢宅院,他也会出力!”

    “这办法说起来也简单,我晓得一个惯会仿人笔迹的,仿着小牲畜的死鬼老子,写一张欠条,再按个糊一些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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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若非前缘岂有巧

    高不胖去的快,来的也快,只是两曰功夫,他就回到了襄安,他带回的消息让俞国振心中更有底气。

    清明转眼便过去了,过了清明,俞国振的孝期算是正式结束,不过他的生活便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每曰里跑步,教大柱二柱读书算数,很少去镇子。而上回的事情,除了在四房折腾了几天之外,也仿佛落入水中的石头,虽然溅起了水花,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大明崇祯五年的四月十曰,原本晴朗的天空,到午后却开始风云突变,西河河面上风浪大作,来往的船只不得不靠岸停锚,以暂避风浪。

    “小姐,这风雨太大,若是不小心,船恐怕会倾覆,岸上有户人家,是否要去避一避?”雨实在太大,因此一艘船上,一个从帘子里伸出头的妇人向着舱里问道。

    “你看看那户人家是否有女眷。”舱里传来了细细的声音,那声音极为清脆,听上去那位“小姐”的年纪应该并不大。

    那妇人向船工挥了挥手:“老马,上去看看,若有女眷,问一下是否方便我们避避风浪!”

    披着蓑衣的船工赤着脚,直接就跳到了岸边,他冲入雨中,过了片刻又冲了回来:“这家主人专门辟出正屋,家里也有仆妇丫环,小姐可以上岸避一避――这风可真大!”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半大的小子冲了过来,除了带来了五件蓑衣,还有三把油纸伞,只不过这么大的风中,油纸伞很难撑起。

    来的正是高二柱,他虽然身材高大,可一脸稚气。船工搭好舷板,可是大风中船起伏不定,那舷板也就不稳。二柱看这模样,跳入水中将舷板按牢来,船工忙不迭地道谢,然后,二柱便看到一个白玉般的小姑娘从舱中走了出来。

    “雨可真大,姐姐!”小姑娘回头向着舱里喊道:“你快来呀,快来看呀。”

    她才是七八岁的模样,长得粉雕玉琢般,欢笑之中,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外头的大风大雨没有让她觉得畏惧,反而让她觉得兴奋。

    她一边喊着一边摇摇晃晃踏上舷板,吓得船里刚出来的仆妇眼睛都直了,慌忙上来将她扶好登岸,总算没有掉进西河中去。

    这西河可是通往长江的,此时风大浪急,掉落进去一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那仆妇回过头来,又从船舱里扶出一个少女,这少女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和方才出来的小姑娘很象,只是要文静端肃得多。她小心翼翼地上了岸,还和高二柱道了声谢,高二柱憨笑道:“我家主人吩咐过的。”

    “你家主人贵姓?”听得这半大小子说话还算老实,那仆妇便开口问道。

    “俞,我家主人说了,是黄帝时俞拊后裔,与二公二侯的俞家没有关系。”

    那仆妇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强调与二公二侯的俞家没有关系,要知道,在巢湖周围,本朝初救国太祖皇帝一父三子二公二侯的俞家可是最为有名!倒是那十三四岁的少女目光微微一凝,若有所思。

    “姐姐,快来,这儿到处都有花!”

    先下船的小女孩儿大约是被拘在院子里久了,所以看什么都新奇,泥泞与大雨都挡不住她的好心情,蹦蹦跳跳地便走向俞国振的屋子,还时不时停下来召呼一下自己的姐姐。那十三四岁的少女不得不撩起袖脚,快步跟了上去。

    姐妹俩跑到屋檐下时,恰好俞国振走了出来,小女孩儿险些撞在了他的身上。看到这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儿,俞国振觉得心情顿时愉快起来,然后,他看到跟在小女孩身后的少女。

    这少女只有十三四岁,身体尚未长足,罩在宽大的蓑衣之下,倒看不出什么来,但一张玉一般的面庞,一双星一般的眼眸,一轮直挺的琼鼻,一点樱桃小嘴,俞国振一看就呆了呆,觉得自己仿佛看到图画中的人儿走了出来。

    见到他,那少女立刻放下了裙脚,但就是这一瞥之间,俞国振发觉,她竟然没有裹小脚。

    时值晚明,裹脚之风正盛,江淮一带不裹脚的闺秀还真不多。那少女双颊飞红,脸上羞意难当,她虽然家道中落投靠亲族,可也是名门之女,这样被人看着脚,实在是极大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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