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有计算子弹的消耗。
席特库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很茫然,他当然知道这是火枪在响,不过初上战场的他,还不能在枪响的同时做出躲闪的反应,他只是站在原地向周围观望,想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他觉得身上一沉,开始还趾高气扬的牛录老爷倒在了他身上,脑子上多了一个洞,红通通的血与白花花的脑浆混在一起,浇了他一身。
“啊,啊啊!”席特库尖声嚎叫起来,他并不知道,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因为王启年瞄准的本来是他,可是比起骑术,王启年的射术就明显有差距,偏离目标足有两米,于是那个倒楣的牛录额真,就成了席特库的替死鬼。
虽然席特库心里认为自己也是一个勇士,定然可以建功立业,可当战斗与死亡猝然发生在他身边时,他才知道自己并未准备好。平时一个个吹嘘自己砍下多少明人头颅的同伴,成片地倒了下去,往常神气活现的牛录主子,就趴在他的身上,他吓得腿脚发软,整个人都软了,除了尖叫,平曰里练的本领,连一分也发挥不出来。
不仅是他,各牛录留下接应的,倒有一小半是缺乏经验的新丁。这几年随着满洲势力的迅速扩张,兵员逐渐不够用,而在大明、朝鲜的劫掠活动又让那些满洲家庭口水横溢,因此这些新丁也被补充入了八旗。
但还是有些打老了仗的建虏迅速反应过来,他们判断出来袭者隐于山谷两侧的矮树林中,立刻开始反击。原本建虏在高处都设有哨点,有专门的哨兵巡视于其间,但被田伯光带人去摸掉了。有望远镜这作弊的东西,大老远就能知道建虏哨兵的位置,这也是俞国振总敢于带人偷袭的重要原因:双方在战场上的信息完全不对等!
“啊!”
随着建虏的反击,家卫中开始出现受伤者,其中有一人不慎,更是被箭贯目入脑,当场阵殒。不过紧接着那些能做出反击的建虏身上就爆出了一团团血花,俞国振预留的第二队火枪将他们的身体打成了筛子。
一轮射击完毕之后,建虏倒下了足足有六十余名,而且那些军官将领几乎无一幸免,最为悍勇的老兵也损失大半。虽然相对于近五百的建虏数量来说,损失刚过十分之一,但是已经让对方伤筋动骨了。
“山脊上,哨点那边,快去,快去!”一个被枪弹击断了腿骨的建虏老兵怒喝道,他须发皆白,看模样足足近七十岁,但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他对于抢掠仍然是兴致昂然,这一次原本是想沾点便宜留些东西给子孙。
他怒吼时是盯着被牛录压在身下的席特库的,席特库原本被吓坏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在他的怒吼之下,他沉重地呼吸了几下,正准备掀开压在身上的牛录主子,然后象那些打老了仗的勇士一样冲向敌方。
正这时,短暂的沉默结束了,待硝烟散去之后,火枪又开始点名。那老兵就在席特库面前连中了数弹,口里大团大团地吐出血块来,身体颤抖了会儿就不再动弹了。
这一轮射击摧毁了席特库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他用手抱头,将脸埋在地上,只求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两轮射击,大局已定,俞国振微微松了口气,回望自己这边,医护兵正在为伤者包扎,看数量大约有六人中了箭,另有一家卫不治身亡,脸上蒙着一块毛巾。他走过去微微拿起毛巾,深深看了一眼,闭上眼吸了口气。
建虏的战斗力确实出众,至少比起俞国振此前见到的任何一支部队都要强悍。这种猝然袭击之下,以新兵和老弱为主的建虏仍然能做出有效反击,而且还能给家卫造成伤亡!
这也是虎卫乙型火枪的缺点造成的,虽然改良火药之后,它的射程比此时大明甚至欧洲所用的火枪射程更远,有效射程内射击精度更高,但还是需要进入离对手五十到六十米的距离才能比较准。俞国振也想直接上线膛,最好还是螺旋线膛,如果可能,后装闭锁撞针击发……一样都不能少。但他虽然有这个想法,目前却还在摸索工艺,特别是要进化到后装螺旋线膛,对于子弹的要求更高,立刻研制成功并大规模装备,明显是不现实的。
“小官人,是不是冲锋?”田伯光在旁问道。按以往作战的经验,一般两到三轮射击之后,俞国振会下达冲锋令。
“不,继续射击。”俞国振否决了他的提议,如果对阵的是流寇这样几乎没有斗志和训练的部队,两三轮射击,给对方造成百分之五到十的死亡之后发起冲锋,便可以在追逐中收割胜利果实了。但以现在所见,建虏对伤亡的承受能力要高过流寇,俞国振宁可多浪费些子弹,也不愿意自己的部下因为不必要的冲锋而再出现伤亡。
得了他这个命令,田伯光指挥众人继续射击,每人至少打掉了十发子弹,这才停了下来。放眼再望向建虏方才聚集的平地,只见到处都是鲜血,仿佛是屠宰场一般,空气中也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小心接近,一有不对,立刻射击。”俞国振这才满意,下令上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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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五、惊悉自盗原监守(二)
暴风骤雨般的枪声停下来了,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席特库的鼻腔里,往常他从来不觉得血腥味有什么不对,但今天,这种味道让他从内心深处感觉恐惧。
严格来说,射击的时间持续并不长,仅仅是六分钟稍多些,但是对于席特库来说,这比一年还要漫长。他不只一次问自己,是不是已经中弹死了,象牛录主子那样被打得脑袋开花,还是象那老虏一样被打成了筛子?因此,当枪声停下后,他仍然没有回过神来,还是在原地不停抖着。
王启年嘟着嘴,他也想下来检查自己的战果,却被俞国振拉住,这让他很不快活。无聊中只能用望远镜四处乱看。当听到那边传来“还有个活的”的声音时,他立刻伸头望去,只见在尸体堆中,有一个建虏被拖了出来。
他顿时没心没肺地笑了,因为他认出这个建虏就是他最初瞄准的那个家伙。
他还以为自己一枪打死了他呢,没有想到,那个家伙命倒是挺大。
已经吓得人如其名尿了裤子的席特库被拖到了俞国振面前,他跪倒在地上,浑身不停地抖动,刚才的袭击,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甚至不敢抬起头看面前的这个人。
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扯了起来,当然只有王启年才会干这样无聊的事情。席特库还以为要杀他了,忙不迭地求着饶,不过现在总算让俞国振看到了他。
虽然年轻,可是只要加入了军队,便是敌人。甚至那些建虏的平民,妇孺老弱,也不能说完全无辜。他们享受劫掠屠杀的成果,他们鼓励他们的亲人去残害明人和周边其余部族。
他们都有责任,绝不能以他们是老弱妇孺为理由,便轻易放过。
席特库同样看到了俞国振,因为俞国振面相较年轻的缘故,所以看上去年纪并不比大多少,但处于如今这种局面上的席特库不但没有因此轻视俞国振,反而更为恐惧。
在满洲,象这般年轻就能指挥这么多精锐勇士的,不是一个多罗贝勒,也应该是个固山贝子。席特库在满洲只是最低级的部族勇士,很上数一代,他父亲就是贵族们的奴隶。
因此,当他在俞国振眼中看到了杀意时,顿时连连叩头,就是王启年抓着他的头发,也扯不住他。
“主子爷,主子爷,饶命,饶命!有下情回禀,奴才有下情回禀!”
听到这小子能说一口不错的汉话,然后满嘴都是“主子爷、奴才”,俞国振眼中的杀意稍褪,取而代之地是哑然失笑。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奴姓啊,而且感染到后世某些脑子里空空的女人们。
“你懂明话,那很好。”俞国振最初想杀他,是因为许多满人都不会说汉话,无法交流又不好带走,这种情形下,当然杀之后快。但这小子懂汉话,那就好办了。他逼视着席特库,森然道:“若你没有用处,我不需活人,只要首绩回去献功即可。”
席特库其实不用他吓唬就已经心胆俱裂了,闻言之后头如捣蒜:“寨子里有金银,寨子里有金银!”
“嗯?”
俞国振倒有些惊讶,不过用不着这小子说,很快田伯光就一脸讶然地跑来:“小官人,搜出了大量金银,一共是八车!”
“这金银从何而来?”俞国振微微一沉吟,这次建虏都是来接应阿济格的,按理说,如今阿济格还在京畿肆虐,他不可能将劫掠所获的金银送到这里来,除非……
一念至此,他脸色大变。
“是武英郡王遣人送来的,就是从冷口送出来!”席特库大声道。
果然是阿济格送来的!
阿济格是七月初七陷的昌平,也正是从这开始,真正在京畿劫掠,俞国振此前以为阿济格劫掠所获都随身携带,却不曾想到,他已经将其中最贵重也最易携带的金银,悄然送出了关隘!
他是自延庆入的京畿,但不可能循原路送回金银,因为那样做要绕一个大弯子,路途遥远,现在还送不到这里。而席特库的供诉,证明了俞国振的猜想,可是能从明军重兵把守的冷口将八大车的金银送出关来,这又说明一件事情。
有内歼,而且这个内歼地位不低!
冷口守将崔秉德能将俞国振一行一百七十人放出来,那么别人就可放八辆大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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