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国振这次外出前后有小半个月,因此已经到了夏末,田里的稻子都沉掂掂地垂下了头。在一片金黄的稻浪之中,柳如是看到了一道白色的院墙,象一条玉带,将其后的房屋隐藏起来。

    院墙的大门外是一条砂石铺成的路,整治得相当平坦,可见每曰都有人专门维护。路两旁种着各种树苗,既有常见的桑柳樟杨,也有一些柳如是认不出的树木。路分为两岔,一岔通向远处的镇子,还有一岔则通到他们登岸的小码头,许是天天有人洒水的缘故,路面上稍有些湿,因此几乎没有扬尘。

    只是扫了一眼,柳如是就喜欢上了这里,因为她知道,自己今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从码头到院门,不足百步的路程,柳如是才走了几步,然后就听到奇怪的口令声,紧接着,一群少年手执白腊杆,从院子里鱼贯而出,总共是十七人,分左右两列站开。

    这群少年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那衣裳模样有些怪,象是武师穿的紧身短衣,又象是红夷穿的衣裳,但熨烫得笔挺,看上去极为爽利。

    柳如是见过大明卫所官军的艹演,那与其说是艹演,倒不如说是闹剧。因此,当这一群少年无声无息走了出来,又步伐一致地分列,随着为首的那少年简短口令而做出干净利落的动作,这些让她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她注意到,一直跟在俞国振身后的高二柱,脸上也露出兴奋激动的神情。

    为首的少年正是高大柱,他喝令诸人站好之后,转身跑到俞国振面行,猛然单拳击胸:“官人,少年家卫十七人到齐,请指令!”

    这一幕其实不是俞国振要求的,因此他们这样做让俞国振也有些惊讶,不过他也明白,这肯定是大柱这憨人的念头,为了证明在他离开的这十多天里,少年家卫们没有偷懒,所以他弄出了这样一个仪式。

    不过看到这仪式,俞国振心中还是很高兴,这些少年从挑选出来开始训练至今,也不过三个多月时间,他们就已经有了一定模样了。

    “暂歇!”他命令道。

    少年们松开了一只脚,不过两息,俞国振又下令:“立正!”

    刷的一声,少年们脚后跟同时磕在一起,那声音整齐划一,柳如是见了目露奇光,她侧过脸看俞国振,面容中既有疑惑,也有因为新鲜刺激带来的兴奋。

    “如是姐姐与我一起呆在这。”小莲见俞国振迈步向前,柳如是似乎想跟上去,便拉住她,在她耳边悄声道。

    这是规矩,俞国振是要检阅,而这个时候,唯有他一人拥有这权利,其余任何人,都不能与他并行。

    俞国振从队列间穿过,来到院门口后转过身,满意地点了点头:“带了些金华火腿回来,今夜加餐。”

    “哇!”

    对于这些少年来说,肉食已经不是新鲜事了,虽然他们始终没有失去对荦腥的渴望。而久有盛名的金华火腿,他们此前还未曾吃过,因此听了俞国振的话还是很兴奋。

    兴奋地还有俞宜勤,听说俞国振回来了,他立刻骑了头骡子赶来,在得到周道登已经死去的消息之后,他目瞪口呆:“国振,这、这……你不是说了,不用这等手段么?”

    “他是自己吓死的,怪不得我。”俞国振轻描淡写地说道。

    到几百里外去吓死一位致仕阁老,却仿佛只是到几里外去摘个桃子那么简单。俞宜勤已经觉得自己对这位堂侄刮目相看了,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态度似乎还有些不够……

    而且一位堂堂阁老,怎么也不是没见识的蠢老头,怎么会给十五六岁的少年吓死!

    俞宜勤挠着头,有些愁眉苦脸,这问题不是他能够想明白的,他也懒得去想,现在整个俞家是一体,他便是要抽身也不可能了。

    “有没有后患?”他问道。

    “二伯只管放心,不会有任何后患。”俞国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周家只以为他是寿终正寝。”

    他们伯侄二人对话的时候,在离襄安镇不远的地方,两艘大船靠在岸边。一个短衣汉子匆匆从襄安镇中出来,他在岸边招呼了声,船头搭出一根舷板,将他接了上去。

    “卞九,你说是不是这儿?”他一上船,顿时有人嚷嚷道。

    “就是这里,那贼厮鸟就是这的,襄安俞家,我已经打听过了,那两呆鸟所说的襄安就是这,不过,他们俞家是襄安大户,家中养了些家丁。”

    “哼,不过是一二十号僮仆,算得了什么!”那人冷笑道:“我们从苏州府来的,可是有五十余人!”

    “那伙贼厮鸟害了汤老大,弄得咱们打行在苏州府失了面子,大伙都知道,打行在苏州府就是靠一张面皮吃饭,没了面子谁还理会我们!”在一片嘈杂声中,有一个人大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幸好那两个呆鸟告诉了郝兄弟他们是这庐州无为襄安人。我们花了老大气力,从苏州府追到这穷乡僻壤来,如今总算到了,总得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教训?咱们跑了几百里水路只是来给他一点教训的?”另一人阴声道:“费兄还是心慈手软,咱们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取他们狗命!”

    这些都是苏州府打行中人,他们当中有小半手中都有人命,至于坑蒙拐骗敲诈勒索之类的更是没少做,听到要杀人,这些人也不以为意。

    “诸位,诸位,话虽如此,可这毕竟不是咱们苏州,大伙还是小心些好。”那费兄有些不快:“诸位总不愿被官府画影图形捉拿对吧?”

    众人哂笑起来,他们还真不太把官府放在眼里,平时他们打行欺压良善坑蒙拐骗,官府能奈他们何?

    “这乱哄哄的,成什么事!”就在这时,一个人慢吞吞地道:“都给我闭嘴!”

    这人一开口,原本哄笑的打行诸人都闭住了嘴,这人站了起来,是个高大健壮的汉子,与被俞国振他们扔进河里的那骗子大哥有几分相象,他眼中闪动着冷厉的光芒:“今夜摸进镇子,能屠就屠,能抢就抢,那俞家不是大户么?那正好,总不能让诸位兄弟白白替我那不成才的哥哥报仇!”

    “贺首领说的是!”听到这一句,众人一片哄然,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

    他们名义上是苏州打行,可背地里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太湖水贼!――――――――分割线――――――(第十五名,离十二名差三千分,全靠大伙相助了,请大伙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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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疑是故伎张

    “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若不是跟着国振,只怕现在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俞宜勤披头盖脑地将俞国宁和俞国安骂了一通,这两兄弟自知确实表现得太过差劲,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听骂,等俞宜勤骂得差不多了,俞国安赔笑着道:“爹爹,我们已经知道错了,今后必定吸取教训,再也不犯。”

    “是啊是啊。”俞国宁也是一副诚恳的模样。

    “你们真知错了?”俞宜勤倒有些意外,以前这两兄弟可是从来不服管的。

    “真的知错了。”

    这态度让俞宜勤老怀颇慰,他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外头一个仆人却进来道:“二老爷,振哥儿派了二柱来,说是有事情要和您说。”

    俞宜勤知道高家父子是俞国振的亲信,而且他刚回到襄安,与俞国振分开还没有半个时辰,俞国振就派高二柱来,那只证明一件事情。

    出了大事!

    这让他没有心情再喝骂两个儿子,交待一声后,他匆匆赶往前院。看着他的背影,俞国安吐了吐舌头:“国振说得不错,只要我们认错改作,爹爹必然不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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