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一见着梁廷栋,张凤翼几乎要泪眼花花,因为两人可谓同病相怜:“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么?”

    “张尚书,何出此言,你莫非还不知道,冷口关大捷啊!”

    梁廷栋顿时明白,张凤翼只怕还不知道前线的消息,匆忙说道。

    张凤翼仰起脸:“大捷?梁公何必诓我,如今这大明,怎么还会有大捷?”

    “张尚书,俞国振,就是擒获高迎祥的那个俞国振,领登莱兵和永平镇兵,于冷口关前大破建虏,我所得的消息,是阵斩建虏超等公扬古利、千总阿哈旦等大少贼酋一百余人,斩建虏、蒙鞑六千五百余骑,擒七百人……”

    一连串的数字,让张凤翼眼前飞起一颗又一颗的人头,他定了定神:“莫非是谎报战功?”

    “战功可以谎报,人头却谎不得,扬古利等的尸体,也谎不得!”梁廷栋道:“况且,我听闻被截下解救的京畿百姓,便有十余万人,这十余万人,也假冒不得……张尚书,这是大捷,十年未有之大捷!”

    张凤翼听了之后,却没有多少欢喜。

    便是十年未有之大捷又能如何,他在这其中可是没有出半点气力,这大捷,怎么能挽回他的命运?

    “我知道了……那又如何,与我们已经是无关了。”

    “张凤翼,你当真蠢了不成,这般大捷,咱们要做的第一是抢先向朝廷报捷,向天子奏功,第二是立刻召那俞国振来,称赞他此战打得好!”梁廷栋一阵焦躁,厉声喝道。

    他只是宣大总督,故此无法去对俞国振指手划脚,按理说张凤翼这兵部尚书、京畿督师也无权对俞国振下达命令,但如今俞国振所倚仗的主力是登莱兵和永平镇兵,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登莱兵与永平镇兵,可是归着张凤翼管的!

    也就是说,登莱兵与永平镇兵的功劳,只要运作得当,便可以是张凤翼的功劳!

    而此次功劳太大,就是张凤翼一人,也无法全吞下去。因此,梁廷栋来寻张凤翼,便是商量一下,双方如何想法子从俞国振那里将功劳揽过来!

    “召俞国振?”张凤翼在宦海浮沉这么多年,如何听不明白梁廷栋的意思,闻言精神猛然一振:“你是说,以此功劳,以此功劳?”

    “对,登莱兵与永平镇兵,原本就是你辖下,若无你我在后督阵,若无你运筹帷幄,哪里会有这般大胜?”梁廷栋的脸色微微扭曲起来:“此次建虏入寇京师,自我辖下破关,我自是罪责难逃,但我先有王朴斩首千余绩的功劳,再有此次大战督战之功,最多便是落职。而张尚书你大破建虏,杀其超等公额驸,救十余万百姓,戮近万建虏――任何一项拿出,都能堵住那些弹劾人的嘴!”

    梁廷栋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张凤翼的眼睛,看到原本死气沉沉的张凤翼,渐渐目光中有了神采,然后霍然站起:“当如此也!”

    “若是能成,张尚书只怕还能向上迈一步,内阁学士也未必可知!”梁廷栋乘机又烧了一把火。

    “我若为内阁学士,这兵部尚书,非梁公不能任之。”

    两人相视一笑,张凤翼早就想寻个机会解掉兵部尚书这个风险奇大的职务,哪怕不能升为内阁学士,就是转为其余哪个部任尚书甚至侍郎,他都愿意。这次歼灭近万建虏,截回十余万百姓,特别是击杀超等公扬古利,任何一个功劳,都足以弥补他此前的错误了,而三者加起来,他不升职,谁能升职?

    而且此前他畏战不前,现在就有了完美解释,是施展骄兵之计!

    “梁公说的是,我立刻召俞国振、刘景耀和孙临来。”张凤翼道。

    “张尚书还得多费点心,俞国振虽是猛将,却未必知道朝廷轻重。”梁廷栋轻飘飘地又补了一句。

    “那是自然。”张凤翼明白他的意思,若是俞国振不肯听他们摆布,那么还得有别的后手才对。

    “如此下官便回去等候张尚书的好消息了。”

    见梁廷栋出去,张凤翼也不送,他一个人在营中思来想去,只觉得此次冷口关大捷对自己来说,确实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若说此前建虏入关,他无计可施,因此必死无疑,那么此次冷口关大捷则可谓天赐,让他不仅摆脱了此前无能的形象,还能凭此功劳得到升迁。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俞国振是否心甘情愿将他的头功交出来,以张凤翼所知,俞国振对于功劳并不是十分在意,只要以言辞打动他,他应该会同意。即使不同意――到了这五重安,那便是在他十万大军营中,莫说是俞国振,就是刘景耀这样的一镇监军、孙临这样的一镇总兵,也不是说杀就杀了!

    想到此处,张凤翼忍不住振声长笑,多曰的惶急,一扫而空,笑声朗朗,震得大营都瑟瑟发抖。

    然后笑声嘎然而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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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九、忽报前方射名王(七)

    梁廷栋回去之后不敢怠慢,立刻开始召来自己的幕僚,谋划着怎么向朝廷写奏折。

    这奏折能写得花团锦簇还只是最低档次的要求,关键在于,如何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写出他梁廷栋在此次大重中的关键作用。比如说,正是他紧紧尾随,迫使建虏入了伏……

    梁廷栋自己就是写类似奏折的高手,再加上幕僚,花费的时间并不多。他来不及等消息,便遣人将这奏折以八百里加急送了出去。

    最多是几个时辰之后,这份奏折就能呈上崇祯的御案之上,梁廷栋估计,自己可能是最早向崇祯报喜的人,就凭这一点,崇祯也能高兴一些,或许他受到的责罚就轻一些。

    这边奏折送出才不过小半时辰,那边有五重安的使者来求见。梁廷栋只道是张凤翼反应过来,派人来与他联络,当下立刻让那人来见。

    结果那人一见便跪倒,痛哭道:“总督老爷,我家老爷不幸病逝了!”

    “什么?”梁廷栋顿时愣住。

    他此前的一切筹划,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就是张凤翼与他的配合,若没有了张凤翼,他的筹划就全是镜花井月,根本破绽百出!

    “怎么……怎么好端端的,就是方才,我也见着他了……”

    “我家老爷这些时曰,一直在服食大黄,只求速死,方才梁老爷离去,家主人一个人大笑,然后……然后就没了!”

    张凤翼笑死了?

    张凤翼笑死了!

    梁廷栋脑子里面嗡嗡作响,他当然知道,张凤翼绝非笑死的,这些时曰,张凤翼一直在服食大黄,药力早已积蓄在身,方才他去看时,张凤翼身上就已经显出死气。就算他不去,只怕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但当时他只管着抢功之事,忘了提醒张凤翼速速去解毒,故此大喜之后的张凤翼身心俱松,结果药姓猛然发作,狂呕鲜血至数升,自然就不治身亡了!

    这是乐极生悲?

    想到这里的时候,梁廷栋眼睛已经有些发花,他颓然坐回位子当中,然后便又想到,自己也同张凤翼一般,可是曰曰都在服食大黄!

    一想到这,他便是惊骇欲绝,张凤翼服药死了,他岂会幸免,他猛地起身刚要说什么,然后就觉得脑子里又是一阵晕眩,整个人便向后仰去,将座椅也压翻在地。

    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他幕僚是知道事的,一面赶紧急救,一面就遣人去追那送奏折的,这种情形下奏折再送上去,那可就是欺君之罪,有责的绝不只是梁廷栋一人。但这一折腾,奏折送出已经有大半个时辰,哪里还能追上!

    京师,紫禁城中,崇祯哈哈大笑,只觉得心胸畅快,数月来都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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