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辛苦你了。”俞国振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辛苦,就是憋得慌,特别是听闻公子在外与建虏交战,心里闷得难受!”齐牛憨声道:“小官人,再与建奴作战,无论如何不可落下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张正一脸严肃地在旁边,却没有说话,这次田伯光觉得丢了脸,自请督兵回登莱,换了他来护卫俞国振。他行事风格与田伯光不一样,远没有田伯光那么活泼,与齐牛见同,也就是互相行礼简单问候了事。

    俞国振此时却跳上了船。

    船帘被撩了起来,方子依亦喜亦嗔的面容在帘后闪过,俞国振大踏两步,也顾不得旁边有仆妇在,伸手便将她揽了过来。

    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强烈的男人气味”――那其实是汗臭,但他身上确实是有一种好闻的味道,象是太阳晒过的棉被,温暖而干燥。方子仪满脸羞红,想要将他推开,却又舍不得这种味道,见船里的仆妇都含笑避出,她才松了口气,轻轻捶打了一下俞国振的背部。

    “这模样,让我如何见人啊。”

    “有什么不能好见的,小别还胜新婚了,何况咱们分开都两个月了。那皇帝好生不晓事理,赶着我去帮他效力,他媳妇却还薄待了我家娘子,瞧你都瘦了!”

    这不着调的玩笑,让方子仪粉颊上绽开了甜美的笑,她满足地叹了口气,自家夫君无恙,真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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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一、归去秦淮夸彤弓(一)

    大明崇祯九年,伪清崇德元年,九月二十八曰。

    长城之北再北,盛京城。

    自从黄台吉称帝之后,盛京的规划就按照明国京师的模样来兴建了。黄台吉姓子其实极好奢华,对于汉人宏大的建筑艺术,他虽然完全不懂,但这并不阻碍他向往着那些宫殿。

    他曾经亲自入关,遥望巍峨的京师城墙,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城为城墙主人的野心,只是羡慕得口水横流,希望有一天能入内参观一番。

    但是今天,他对于一切奢侈享受都没有了兴趣。

    在他面前,武英郡王阿济格、多罗贝勒阿巴泰、额驸阿山等跪了一地,旁边则站着一脸轻蔑的多尔衮等兄弟臣子。黄台吉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也丝毫不给自己的兄弟们面子,哪怕跪着的兄长中有年纪比他大一轮以上的。

    “超等公扬古利呢,你在奏折上说的十九万男女牲畜呢?”

    黄台吉的声音阴冷得可怕,让阿济格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黄台吉,然后就吃了重重一脚。

    “你这个废物,蠢货,说啊,说啊,人到哪里去了!”

    阿巴泰虽然也跪着,脸上却是冷笑,只不过他低着头,不让自己的冷笑为人所见罢了。

    黄台吉一直打压他这样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兄长,却重用阿济格这样年轻辈,阿巴泰心中早就生出嫉妒之心。此次重挫,他该知道谁才真正可靠堪用吧。即使自己讨不得好处,让向来骄横的阿济格吃亏,阿巴泰心中也极是快乐。

    “说,你为何不亲自殿后,为何不置重兵于后军,为何前后脱节致使无法及时回援?”

    黄台吉是真的很生气,此次征明,是他大战略的一部分,也被他视为称帝之后的一项重大活动。原本听闻战果辉煌,他很是高兴,甚至想亲自南下迎接。但旋即冷口关惨败的消息传来,因为阿济格的指挥失误,殿后的扬古利被一伙明军追袭,全军尽没,十五万擒获的俘虏被明人夺回,而扬古利这自幼便追随努尔哈赤的宿将,也阵亡于斯役。这打消了黄台吉亲迎的念头,取而代之的是,如何善后。

    黄台吉虽然称了帝,可建虏毕竟是刚刚学习汉人,尚未完全开化,因此还保留了诸多过去习俗,比如说努尔哈赤留下的四贝勒议政制。黄台吉凭借大贝勒代善的支持,先是让自家的五哥三贝勒莽古尔泰“病死”,又囚了堂哥二贝勒阿敏,这样才大权独揽,但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反对之声了。此次原本是为他称帝立威的征明之战,却变成了打他自己脸的大败,让他实在难堪。

    同时他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和失落,仿佛有什么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突然间被人分走一块的感觉。

    “奴才有罪,奴才想念哥哥了。”

    阿济格一声“奴才”,便让黄台吉心软了一半,再一声“想念哥哥”,让黄台吉高高举起的板子轻轻落了下去。

    倒不是他对这个弟弟有什么太深重的感情,而是因为阿济格是他一手捧出来,为的就是应付上头那些位高权重的兄长们。如果太过责罚,那些兄长们借此逼迫他恢复四贝勒议政制的话,他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你该回头打下冷口关!”黄台吉哼了一声。

    若是他亲自领军,得知后军被截之后,立刻就会挥师南下,即使不能救出扬古利,也要破冷口以泄愤。但阿济格在见到悬起的扬古利等人尸体之后,便狼狈退回,这一点让黄台吉最为不满。

    就在他还欲训斥时,突然听得外边一阵搔动,紧接着有人禀报:“谭泰回来了!”

    “什么?”

    黄台吉、阿济格等人都是变了脸色。

    谭泰与扬古利殿后,如今扬古利父子已死的消息得到了确认,在众人看来,谭泰非死即俘,应该回不来了,可现在他却回来了!

    阿济格更是心中惴惴,此将扬古利阵亡,他要负最大责任,原本有个阿巴泰在,他就肯定要受责罚,如今还出了谭泰这苦主!

    “快让他进来!”黄台吉道。

    众人都想知道扬古利究竟是怎么败的,因此个个都向大殿门口望去。

    不一会儿,他们看到谭泰走了进来,虽然人人都知道进来的是谭泰,但人人都没有认出他来。

    不仅走跑时一拐一瘸,而且瘦骨嶙峋,整个人脸都变了形。谭泰的模样,一看就是遭了不少罪。

    他身上的衣袍,也破破烂烂,很多地方连身体都遮挡不住。一见着黄台吉,他便痛哭着跪下:“皇帝陛下,奴才、奴才大哥有遗言托奴才转奏陛下!”

    “快起来,快起来……给他弄点水来!”黄台吉道。

    灌进去一大碗水之后,谭泰终于缓过劲来,开始从头讲述。冷口关之战虽然也得到了细作的禀报,但哪里有当事人亲口说出的清楚。

    谭泰从教导团偷袭炮营说起,一直说到扬古利令他突围回来,将遗言转与黄台吉。其重点无非有二:其一他之死非阿济格之责也;其二明将须及早除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黄台吉坐回御座,目光一转,转到阿济格身上。

    扬古利忠心耿耿,虽然因为阿济格的胡闹而死,却没有丝毫怪罪,为的无非就是满人上层的团结罢了。

    他几乎是自己担起了罪责!

    想到这,黄台吉微微闭上眼,果然不愧是追随父亲曰久的老将,自己确实有些亏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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