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前方见着官兵了!”

    他思忖之间,突然听得马蹄声疾驰而来,却是斥侯前来报信。

    他看了看左右,还没等他拿定主意,罗汝才的部将便大声问道:“是多少官兵,五千么?”

    “不是,只有千余人,看来是官兵前锋,正在筑营垒,似乎是想据营而守,以待救援。”

    “距离多远?”

    “不足五里!”

    白文选尚未答话,老回回马守应的一个本家子弟笑道:“运气,运气,这天色眼见晚了,他们便帮我们扎好了营寨,这当真是运气。”

    “官兵的营寨,你敢住进去?莫忘了南直隶时俞国振的手段,谁知道那底下有没有埋着火`药!”白文选道:“小心些,再探,看看官兵大队人马距此多远。”

    他下令再探,然后便将人马定了下来,倒未急着前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便又有一批斥侯赶来,他们的模样就有些奇怪了。

    “少将军,官兵大队……脱了官兵的服饰,正在四散劫掠村落。”

    “什么?”

    这个消息,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张献忠部没有少和左良玉打交道,左良玉在官兵当中可谓军纪最坏,抢掳劫掠之事做得比流寇都不少,只是滥杀上稍稍好些。因此对于官兵劫掠村落之事,他们并不惊讶,惊讶的是这队官兵竟然会脱了服饰。

    旋即白文选明白:“听闻方孔炤素有贤名,治军也严,官兵若是穿着官兵的服饰劫掠,必为其所治,如今脱了官兵衣裳,便可嫁祸于我们……他奶奶的,这些狗官兵歼诈,好处他们得了,骂名我们背了!”

    “你还见着什么?”罗汝才的部将见那斥侯吞吞吐吐,显然有话还未说,便催问道。

    “小人见着官兵赶着的大车上……咳,落下口箱子,里头尽是金银,另外还拉着成车的狄公酒……”

    斥侯远远从林中察看,自以为是未被官兵发现,他们手中却没有望远镜这种利器,自然不知道他们看到的全是一场戏。但斥侯们回报说连在几个村子都看到大量的金银粮食和美酒布帛被官兵掠走之后,他们顿时就激动了,特别是罗汝才部,如同罗汝才本人一样,他们对于财货的追逐可谓永无止境,当既罗汝才部的将领便道:“既是如此,还等什么,莫非等官兵都抢空了咱们才去?”

    “且慢,谁知这是不是诱敌之计?”白文选倒还没有昏头。

    “诱敌之计,只凭着一群劫了无数财货的官兵来诱敌?不过是五千人罢了,便是诱敌,咱们也能撑死他,路上谨慎些就是!”

    众人轰然响应,罗汝才部当先出动,然后革里眼、左金王等部也跟着动身。白文选无奈,亦只有追随在后。

    不过他虽然跟着,却还是极谨慎,五里多地,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他们就看到官兵立起的营寨。这营寨因为立得有些仓促,所以只挖出了浅沟,胡乱堆着一些鹿角。

    见着流寇来了,营寨那边明显慌乱起来,过了会儿,寨子被打开,一队约是五百人的官兵歪歪斜斜冲出来。

    “杀贼,杀贼!”

    那官兵吼着向这边冲锋,大约是想杀个乘人不备,只不过现在这模样,实在很难说得清是哪一方没有准备。就是白文选也觉得自己太过谨慎,这几百官兵竟然在他们数万人面前耀武扬威,还真当自己个个是五虎上将?

    官兵没有个阵型,倒是流寇还勉强维持着阵势,但流寇也谈不上什么军纪,还隔着半里,便有人哐哐放起了鸟铳。

    铳声一响,官兵顿时慌了,队伍稀稀拉拉,然后有人掉头便走,也有要逡巡不前,而前锋几十名胆大的却还在前进。当他们意识到同伴都不在了之后,回头便望向自己营寨,很明显,他们也露出畏惧之色。

    “这便是诱敌之兵?”有人在白文选身边道,让白文选好生尴尬。

    “再看,再看……”

    他才待说再看看,就见那队官兵发了一声喊,这下就连最前的几十个最英勇者也转头就跑。他们来时跑得不慢,回头逃得就更快,眨眼之间,便奔出百十步!

    “呃……”

    白文选愣住了,若是诱敌,至少要上来打两下然后再走吧,这么调头就跑,是怎么回事?

    在他发愣的时候,流寇诸军也不知所措。

    纪燕一边跑一边大骂:“你们这些浑蛋,跑这般快做什么?”

    “燕子你可是跑得最快的,今曰怎么落后了?”

    “不过是演演戏,你们演得也太真了,过年时节目只管让你们去演……”

    他们倒不虞说话被贼人听到,相距有近一里,贼人喧闹嘈杂,便是自己人说话的声音也未必能听得清。

    官兵中跑到最后的,自然是纪燕等,也唯有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接近到离流寇不足两百步处才调头回奔。

    眼见这伙迎击的官兵调头跑回营中,而营中的官兵也发了一声喊就逃走,白文选再也按不住急着上前的流寇了。

    远处,高大柱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幕,猛然拍腿:“第一步成了,走!”

    “这些流寇,在南直隶吃过小官人不少亏,还是这般模样!”一个虎卫跟在他身边道:“就没见着他们有半点长进!”

    “你有没有看过小官人发下的《论流贼》一文?”高大柱看了那虎卫一眼。

    那虎卫挠了挠头,傻笑道:“看了……不过一看就打瞌睡。”

    “小官人发的书,你还敢看了打瞌睡,无怪乎就只能当个小兵!”大柱恨铁不成钢:“书里说了,为何将闯贼、献贼等称为流贼而不是义军,或者说,古往今来流贼与义军的根本区别,就在于义军所为是为了建立更公正合理的秩序,而流贼所为则纯粹就是破坏一切秩序。义军的这种本质,决定他们对百姓是关心爱护,而不是裹挟逼迫;流贼的本质,则决定了他们无论打出什么‘替天行道’还是‘劫富济贫’的口号,都不能组成普通的纪律部队……”

    《论流贼》乃是俞国振面对新襄系统内部发行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的目的,是同新襄百姓和虎卫当中某些同情流寇、认为是官逼民反的思潮划清界限。在宋献策来到新襄后不久,俞国振便撰写此文,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篇文章是用此时的白话所写,这就使得那些通过夜校才学会识字的普通民众,也能懂文章中的意思。

    宋献策并不知道,正是他的到来促使俞国振写这篇文章,反而在看过这篇文章之后,他大加感叹,觉得困扰自己多年的一个问题迎刃而解。而且他还从这篇文章之中,看出俞国振某种未曾明说的意思:如今大明被一种不公正不合理的旧秩序所统治,流寇只知道破坏这种秩序,用无序来代替有序,而唯有新襄,才是在试图建立一个符合华夏长远发展的新秩序。

    这便是所谓“受命于天”,这便是所谓“奉天承运”!

    “小官人当真这样说了?”那虎卫咂舌道:“料敌于千里之外……那本书回去之后,我要好生看看了。”

    “磨磨蹭蹭,先回去做准备吧,如今还只是第一环,我看这伙流寇当中,还是有极狡猾之人,要想真让他们彻底上当,还得再努几把力气!”

    他们离开不久,流寇便冲入了营寨之中,在营寨里倒是发现了大量建造营寨的物资,可流寇们渴望的金银宝货却根本没有什么。

    当然,也没有白文选担心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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