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柱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径直上前去。那虎卫犹自愣愣的,旁边另一虎卫拍了拍他的肩:“大柱哥是最恨有人不把小官人放在眼中的,你啊你,想来这些曰子见他姓子宽厚便有些得意了吧,什么玩笑都敢开!”
挨打的虎卫有些委曲:“便是小官人定的虎卫条律里,也只有官兵一体只有职分区别并无人身高低,我只是说了一句,他为何便打人?”
“你小子,小官人这句对你有用的话就记着了,可为何看着小官人的书就打瞌睡?”那劝的虎卫摇了摇头:“还有,你这脾气……莫要学霍彦,他如今可是在新杭城去修路了。”
挨打的虎卫缩了一下脖子,显然,霍彦的下场,让他心有余悸。
有关霍彦的处理决定,是公开向全体新襄虎卫发布的。在人事问题上,俞国振尽可能做到公开,他不觉得在自己真成就大业之后,便可以一纸命令让所有制度公开,唯有在建立基业之初,便着手往这个方向努力,花上十年二十年时间,才能养成公开的习惯。
罗汝才全军突进,又是抢了一车丝绸,然后便看到前方官兵列阵而立,人数倒是不多。他见官兵周围是一圈大车,不由得大喜:这足有十余辆,哪怕上面装的都是狄公酒之类的货物,全抢来也是一大笔财富。
不过他既以曹艹自居,当然也有着曹艹的多疑,又观察了一番后喜道:“不是埋伏,那车里并无火`药!”
“大王何出此语?”身边一贼问道。
“若是有火`药,岂敢放在阵前充当阻拦之物,只要我们一杆鸟铳或者一枝火箭射中,他们不就全完蛋了?”罗汝才笑道:“儿郎们,冲啊!”
他呼喝一声,手下的骑兵顿时从两翼开始包抄。楚地也是水网密布河道纵横,骑兵这一展开,便觉不对,因为他们两边都是水,在东边为长江,烟波浩渺自不待言,在西边则是一条与长江并行的湖,水面虽然不阔,但也有数十步,而且根本不知水深如何。
在这中间,则是不足百步的道路。
流寇并不知道,当长江涨水之时,这并行之湖往往与江水连通,如今是秋天枯水之时,所以才会露出中间的道路来。官兵一路上丢弃大车,便是要将他们从官道引到此路上来!
罗汝才意识到不对,他也果决,顿时下令:“回头!”
但他的部队夹于江水与湖水之间,才待回头之时,在他们身后,突然发出呐喊之声。
只见江岸的芦苇之中,纷纷钻出一群又一群的官兵,他们上岸之后将一圈圈的线推了出来,然后迅速后退,在罗汝才后路上放下长达二十余步的铁线圈。
这样密集的铁线圈,即使罗汝才他们凭借骑兵的优势要冲阵,也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个时候,铁线圈之后的明军,又开始布下枪阵!
罗汝才情知中计,心念一转,便想着要去冲车阵,与此同时,高大柱举起手,下令道:“射!”
连片的火枪声,夹杂着弓弦的嗡嗡声响了起来。湖广军并不是虎卫,甚至也不是俞国振大力支援的登莱军,因此他们的虎卫乙型火枪数量并不多,也就是五百多枝,全部集中在高大柱的部下手中。更多的官兵使用的还是明军的鸟枪,还有用弓箭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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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八、忽忽烽火连湘汉(六)
罗汝才惊骇欲绝。
他知道现在自己面临着巨大的麻烦了,对方果然布有陷阱!
最让他骇然的,是这里的地势环境,原本是极不适合布陷阱的,可是官兵只是用十余辆大车加上一堆铁丝圈,便布成了一个杀局!
那铁丝圈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若是军纪严明的部队,还可以不顾牺牲,以人力将之扯开,可是对于流寇来说,要他们做到这一点就太困难了。
发觉被伏击之后,流寇便乱成一团,罗汝才能约束的,也不过是身边数十骑罢了。而火枪齐发中,流寇们惊恐地发觉,自己身边的同伴一排排倒下,转眼间便是百余人不能再起。
冷兵器时代军队,能伤亡百分之五而不动摇的部队,已经是极合格的了,只有最精锐的、纪律最为严明的部队,才能在伤亡重大的情形下继续保持战斗力。故此,流寇在发觉了自己的同伴大量伤亡之后,顿时开始四散。虽然来去的路都被堵上了,但水边浅滩还可以趟过,顺着这浅滩,总是条出路!
“所有的流寇,都习惯于投降或者逃跑,从来没有坚定的反抗意愿。所以,在战斗中遇到困难时,他们很容易动摇,如果官府开出的条件合适,他们甚至愿意将刀对准过去的伙伴,为的就是搏一个‘招安’,《荡寇志》中的宋江,便是流寇的代表,虽然他们以梁山泊为基地,实际上却并没有任何关于秩序的建设,既不曾发展民生,又不曾关心生产。所以,当有人伸出招安的旗帜时,他就迫不及待地投降了……”
这一连串的文字在高大柱心头闪过,这些文字仍然是俞国振《流寇论》中的分析,而将之与眼前的罗汝才等一对应,便觉得,俞国振所言,当真是真知灼见!
“幸而苍天有眼,为我华夏生出小官人这般人物!”高大柱心中的敬仰,当真是无以复加,从俞国振将他一家自死亡线中救出起,他便极是尊重俞国振,但那种尊重是因为救命之恩,此后则慢慢因为俞国振的才能而生出敬仰,直到现在,发觉俞国振一言一语中都含有深意,便更是崇拜至极了。
那些马一踏入浅滩,顿时嘶叫起来,不一会儿,一匹匹都倒入水中。看似较为安全的水下淤泥之中,早就埋有铁钉蒺篱,水半浅不深的根本看不清,故此避无可避,那些流寇纷纷只有下马,弃马泅水逃生。
深秋的长江之水,倒不是很凉,但岸上的火枪却要人命,罗汝才眼见着自己身边一团团都是血圈,他身边忠心耿耿的护卫也被击杀得差不多了,顿时明白,今曰只怕是脱不了身了。
“愿降,愿降!”他大声呼道。
“愿降,饶命,愿降,饶命!”
周围哭嚎声一片,虽然流寇也用火铳弓箭进行反击,也射伤射死了百十名官兵,但相对于他们自己的伤亡来说,对官兵的这点杀伤根本不值一提。
“果然,当遇到困难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投降……”
高大柱轻蔑地扫视了众贼一眼,然后下令道:“接受投降,喊话,不降者杀!”
战斗就如疾风骤雨一般,当白文选抵达战场时,除了尸体之外,就是一滩滩的血迹,战场被打扫得极干净,甚至连死去或者重伤的马都没有剩余。
“这是……”
白文选大惊失色,战败并不令他意外,令他意外的是几乎没有一人逃脱,他观察周围地形,实在想不出,在这种地形之下,官兵如何伏击全歼罗汝才带领的几千骑兵!
就在他犹豫间,突然四周一片声起,无数火把、旗帜迎风展开,远远望去,似乎有千军万马从各处河汊、水渠中过来。白文选抬头望去,便看到一面巨大的旗帜,上书“大明南海伯俞”六个字!
俞国振!
白文选立刻明白,自己遇到的是什么对手,无论乎一声不响就将罗汝才几千兵马吞了下来,原来是俞国振!
当初只凭几百骑,便让孙可望折戟、张献忠败北,只凭一千余骑,就将高迎祥生擒的俞国振!
流寇中识字的虽然不多,但只要识字者,无人不知这六个字的意思。
流寇中的核心是惯寇,而惯寇同时也是在南直隶被俞国振打怕了的,新寇便是没挨过打,却也经常听同伴说起“俞幼虎”,见着这旗帜,又见了周围那声势,众贼哪能不心惊胆战!
而白文选更是拨转马头,面色惨白,当先逃走。
他才不要和孙可望一般的下场!
无怪乎罗汝才败得如此彻底,无怪乎战场打扫得如此干净,这可都是俞幼虎的拿手好戏!
“献贼休走!献贼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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