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所部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听得高大柱与受伤的虎卫都说可能是张献忠部下冒充官兵所为,俞国振没有说话,旁边的王浩然却忍不住开口:“未必,未必!”
宋献策点了点头:“王正之说的是,老朽也以为如此。一千余流寇中最精锐者,从敌我乱军中穿插而来,途中还假冒官兵,询问我军机密。献贼若做得出这样,就不会去袭击高大柱,而是袭击方巡抚或者南海伯了。”
“是左良玉所为。”茅元仪冷涩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这便是身边有人参谋和无人参谋的区别了,若是俞国振一人,也会怀疑此事是谁做的,但有王浩然、宋献策和茅元仪三人在,他们三人抽丝剥茧,便将事情还原。
“左良玉。”
俞国振目光冰冷,宋献策等人最初提醒过他,他们击退左良玉所部,救下那个村子和沈云英,必然会导致左良玉的报复,俞国振当时还不以为然,觉得可以看看左良玉能奈他怎何。现在看来,左良玉确实奈何不了他,但却可以奈何得了他的部下!
这些虎卫每一个在俞国振眼中都是极宝贵的,万金不换,由于左良玉的偷袭,他们损失了七十余人,甚至比霍彦在皮岛折损的人数还要多!
高大柱对他忠心耿耿,一直以来也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将练兵之事交给高大柱,正是大柱,才练出了一批批对他忠心不二的虎卫!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论及武勋,远远比不上罗九河、张正、叶武崖和田伯光,现在甚至比不上俞大海、顾家明等后起,但是论及重要姓,高大柱绝不比这些人差,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俞国振能定下心四处奔走,不必守着兵营,靠的可以说就是大柱!
也只是到了去年,顾家明等逐渐取代了大柱的工作,而大柱则被俞国振放到了方孔炤身边。
“伯光,你准备好人马,把我们散出去的人召回来。”俞国振轻声说道。
“伯爷,三思,请三思!”茅元仪闻言大惊,立刻开口相劝道。
无论他对俞国振有什么不满,可是也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就在俞国振身上,不能不为俞国振谋划。
“是,此时还不是对左良玉动手的时候,济民你未奉诏旨,出现在此处,原本就易惹言官生事,再擅杀总兵大将,便是天子也护不住你啊!”王浩然也道。
唯有宋献策,小眼睛不停地眨着,似乎在动着什么歪脑筋。
“你们不必劝了。”俞国振微微一笑:“我行事向来少有拘束,但绝不会容忍别人欺凌我的手足兄弟……若是几位先生遇着这种事情,我也不会不顾!”
此话说出,王浩然与茅元仪面面相觑,茅元仪神情微动,而王浩然则是一脸激昂。
“且慢,伯爷只是想为虎卫复仇?”一直未曾出声的宋献策突然开口道。
“是。”
“若是如此,我倒有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宋献策冷笑了两声:“左良玉不敢向伯爷动手,拿伯爷手下出气……伯爷自然可以拿他儿子出气。”
“嗯?”俞国振心中一动。
“另外,这对咱们新襄也大有好处。”宋献策觉得自己思忖妥当了,又补充道。
茅元仪心中一动,他到新襄时间还短,才区区一个月,而且立刻就随俞国振北上,对新襄的归属感还不是很强,因此也不是很清楚俞国振此次北来的目的是什么。但从宋献策的口气来看,南海伯此次不单单是为方孔炤解困而来,还有别的目的?
“据老朽所知,左良玉行兵与流寇并无二致,都设有老营,左良玉强掠民女,充实老营,在南直隶时,曾有民女被强拉上船后望岸而泣,结果为其兵所杀之事,还有秀才入其营寻妻,而为其赠女以归之事。”宋献策慢慢道:“左良玉信不过旁人,这老营,向来是他义子左梦庚督管。”
俞国振听到强掠民女之事时,脸色就已经阴沉下来,等听到左梦庚名字,便更是眼中寒光冷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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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六、骄至横处藏凶芒(四)
左梦庚根本不敢停留,飞奔回沙岗,如今左良玉大军便驻于此地。他才入营,便去见左良玉,将自己突袭未竞全功的事情告知,左良玉闻言也不责怪他,只是打发他回老营驻守。
“虽然未能杀了那高大柱,但也已经给了湖广兵一个教训……”
左良玉心中对湖广兵的恨意绝不仅仅是因为沈云英之事,更重要的是,当初熊文灿手中的粤兵给他故意赶走后,熊文灿对他完全没奈何,直到那些湖广兵到来。
与容易被激怒的粤兵不同,湖广兵的军纪与表现,让左良玉自叹不如。若是他手下有这样的兵,渡江追张献忠之战未必会战败,可惜的是好兵却落在了熊文灿这蠢货手中!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嫉恨,若是湖广能源源不断地补充这样的好兵,他左良玉哪里还值得朝廷重视,哪里还会得到东林的支持!
东林党全是张国维、史可法这般的才好。
因此,他表面上不在乎,实际上却是做好了准备,等着方孔炤上门来寻麻烦。他认为方孔炤无非是两个途径:一个是派使者来喝斥,要他交出凶手;二是忍下此事,今后寻机报复。
前者他就咬紧牙抵赖,后者……谁报复谁还很难说。
“禀老爷,外头有总理老爷的使者求见!”
左良玉等待中的人没有上门,倒是等来了意外之客。第二天中午时,他便听得这话,他心中一动,将使者召来问道:“熊总理唤我去有何事?”
“是湖广巡抚遣使来,召左总兵前去问话。”
那使者收了左良玉的礼,也不隐瞒,还带着笑道:“那方巡抚的模样,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哈!”
左良玉笑了一下,心中不以为然,方孔炤果然如他所料,不过他还不敢直接来找自己,而是想通过熊文灿向自己施加压力。
他原本想不去,但那使者又道:“陈副总兵也来了。”
“哪个陈副总兵?”
“登莱副总兵陈洪范。”
左良玉心咯登一下,猛地想起,登莱总兵孙临正是方孔炤的女婿,而在安庆之战时,他看到了登莱兵的战力,只在湖广兵之上!
若是如此,他还不好不去,否则方孔炤生生把罪名栽在他头上,发登莱兵来攻他,他现如今还在收拾溃兵中,只有不足两万人马,真要弄起来他要吃大亏。总得在熊文灿面前分辩一二,让熊文灿压住方孔炤,熊文灿主抚,方孔炤主剿,二人的关系向来不睦,自己倒是可以从中周旋。
想到这里,他点齐亲兵精锐,又召来左梦庚,让他好生守着大营,自己便领兵去拜见熊文灿。
他部队才一出营,便有斥侯快马奔向远方,两个时辰之后,俞国振便已到了沙岗。
望着远处的兵营,俞国振微微点头。
虽然是依托小村所建的临时兵营,不过左良玉终究还是有些能力,各种各样的防备搞得有模有样。只可惜,守护的士兵却一个个与土匪没有什么两样,树起的望楼上根本无人值守,或者原本有人值守,但因为左良玉离开,那人也离开了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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