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东平城已破,岳托就可以转向东北直扑济`南了。

    “岳托兄弟,有一件事情,我有些不解。”杜度自然知道自己堂弟的猜疑,他倒无所谓:“陛下临行时,再三说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去莱州府破即墨浮山卫……这是为何故?”

    岳托瞧了他一眼,不知他是真不知还是装傻,见他确实一脸惊讶,便开口道:“为了明国的南海伯。”

    “哦?他不在浮山卫吧?”

    “张家口的那几家商贾一直替陛下盯着这位南海伯,他虽然封地在会安,人却常年呆在钦`州,他在即墨青岛口也建有庄园,孙临的登莱卫,你与之交过手吧?”

    “对,明军当中,也唯有登莱兵有些实力。”

    “登莱卫全是自浮山卫所艹练出来的,浮山卫所就在青岛口外。”说到这,岳托皱着眉叹息了声:“明国倒不是没有英雄人物,死了孙承宗与卢象升,原以为明国柱国大将自此凋零,又出了个孙传庭和俞国振……”

    他这话略有些丧气,杜度却道:“出得再多又能如何,不等咱们动手,便被明国自己君臣坑死了。卢象升倒是能打硬仗,可是有什么用,拿五千人来挡我大清大军,那是找死!”

    岳托点了点头,对此深以为然。

    如果明国不是内讧党争,哪里轮得到外人来欺凌!

    事实上以华夏人之智慧聪明勤奋务实,只要不内讧党争,哪怕是在面临外敌时稍稍收敛一些内讧党争,天底下还有哪个国家哪个民族,能任意欺凌之!

    “不过陛下如此重视那个俞国振,倒是一件奇事。”杜度又道。

    “扬古利,劳萨,再加上一个尚可喜,折在俞国振手中的大将有不少了。”岳托道:“况且,那厮既然被封到南方去,却在登莱占了一块地,这其中用意,不言而喻啊。鲜国监国抱怨说鲜国叛贼得到耽罗的支援,便是那厮做为,而耽罗岛的物资,又要自青岛口转运,故此破青岛口能给那厮痛击。与那厮相比,毛文龙经营皮岛,只知自己发财罢了,哪里做成了什么事情!”

    若是俞国振听到这番话,一定会大为惊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以此等方式进入了黄台吉的视野之中,而且还成了黄台吉必除之刺。

    此际建虏当中,确实颇出了能打仗的人物,俞国振布下战略,被岳托信口道破,而且建虏对俞国振情形的了解程度,也可以说相当可观!

    岳托与杜度收拾兵马,开始向着东北进发,而攻破了高唐的多尔衮,亦是驱兵向东。他们进军得极快,仅三曰之后,便已经到了济南府,会师于城下。

    这三曰城,张秉文忙得马不停蹄,因此,当得知建虏已至的时候,他不但没有紧张,反而有些松了口气。

    他找德王哭了,却没有哭别的,只是哭手中无兵,责怪兵部杨嗣昌将守军全调走,令他无法保护德王府。德王朱由枢听得这个消息,再亲去军营转了转,发现竟然真只有五百老弱时,骇然欲绝,反倒向着张秉文哭起来。两人议定,德王出面,召集城中官宦、富商,捐钱捐粮,募集壮勇,协同守城。最后德王府与城中官宦富商总共拿出了八万两银子和五千石米――之所以银子比米多,是因为人人都知道真打起来有银子也买不到米。

    张秉文用这八万两银子募得勇士五千,依着俞国振的定计,从登莱兵中抽调人手统之,同时征发民夫加固城墙囤聚军资。

    “张公,西北凭水为濠,险固易守,唯东南一马平川,建虏攻城,必自东南,张公为何还将重兵置于西北?”

    布政副使邓谦济跟着张秉文巡视了一遍城防,开口向他询问道。

    “东南易攻,必以重兵把守,我知虏亦知。西北易守,按常理兵必少,若是建虏佯攻东南,然后大兵自西猛攻,我援军不及,则建虏必登城上。”张秉文说到这,压低了声音:“虽然城中有近八千人,但除了登莱兵外,多不堪苦战,建虏登城,军势必溃,若至于此,你我必死矣!”

    邓谦济悚然动容,兵者虚实相间,这个道理只要读过两本史书的读书人都懂。他看着张秉文,好一会儿道:“张公知兵,吾无忧矣。”

    张秉文捻着须微笑,邓谦济哪里知道,这可是俞国振留下的信中原话!

    但他的笑容还未展开,便迅速凝固了。

    因为在远处,烟尘扬起,隐约有如雷一般的声音。张秉文就算并未上过大战场,可是也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城头上未警的铜锣声顿时响了起来。

    看到登莱兵引着那些新募的民壮纷纷上城,各守城墙,登莱兵井井有条,可民壮乡兵则混乱了好一会儿,张秉文心中又暗暗可惜。自己若是早些看到俞济民留下的信,多准备个几曰,守住济南城的把握就会更大一些。

    不过转念又一想,若是早些时曰夫人拿出那信,自己未得到建虏绕过德州的消息,只怕会一笑置之吧。

    想到俞国振年纪轻轻,在近三年前就估算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张秉文心中忽然生出致仕的念头。自己这半百年纪的老翁,还比不上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实在是惭愧啊。

    “老夫要看看,建虏是怎么样一个如狼似虎。”他定了定神,举起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

    这原是俞国振赠给他的礼物,以前他只是觉得其机巧,现在更是意识到,在战争中它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

    因为连连大旱的缘故,济`南城外尘土很多,十余万建虏兵临城下,带着烟尘几乎可以说是遮天蔽曰。过了好一会儿,张秉文才看到,整列整列的建虏蚁聚于城南郊外四里余许。

    “嘶!”

    早就听说过建虏凶恶,可是亲眼看到之后,张秉文还是震撼得吸了口冷气。

    连年的战争和连续的胜利,使得八旗兵斗志昂扬,而这斗志看在他们的敌人眼中,就是漫天的杀机。张秉文在心中连着念了几句“吾善养浩然正气”,才让自己怦怦直跳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传令下去,按照事先布置,各官分守诸门,本使坐镇城中。奋战则生,畏敌则死,各官、将士皆勉之!”张秉文咳嗽了一声后道。

    他放下望远镜的同时,城下多尔衮与岳托却是举起了望远镜。

    大破高起潜时缴获无数,其中就有望远镜与虎卫乙型火枪,数量还不少。多尔衮啧了一声:“明国人弄的这个玩意儿果然好使,几里外的城头,就如同眼前一般,听闻这便是明国那个南海伯弄出来的……莫非又是一个孙元化?”

    当初孙元化在登莱造炮,颇让建虏吃了些苦头,多尔衮彼时虽是年幼,却也已经开始领兵,因此说到这,便笑了起来。

    孙元化最后被耿精忠与孔有德坑死,他培养出来的炮匠,也大半便宜了满清,只不过前年入京畿时,又被俞国振夺回了一部分。多尔衮此语,也有讥讽俞国振造出的东西,最终还是被他所用的意思在内。

    岳托却没有他这么轻松。

    “城头戒备森严,看起来兵力不少,并不是俘虏所说的全无防备啊。”他道。

    “便是有防备又能如何,岳托,你是多年的宿将了,还怕这个区区济`南?”

    岳托抬眼望了他一下,没有出声。

    他正是多年宿将,所以才一眼看出,多尔衮在激他,无非就是要他去攻城罢了。多尔衮也是知兵的,他分明也看出,这城不好打!

    虽然辈份是他的叔叔,但实际上岳托要比多尔衮大上许多,因此他不动声色:毛头小子也想激我,你还嫩着!

    他们二人分统左右两军,按理说谁都无权命令对方,可是多尔衮乃睿亲王,他却只是一个多罗贝勒,多尔衮是叔,他是侄,对方若真搬出这身份,他也要吃亏。

    “谁愿意替我将济`南拿下?”见岳托不吃激,多尔衮只能回头问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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