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高的人,俞国振也不为难他们,只是让人暗暗登记。

    见昌化一切都步入正轨,俞国振也走遍了南沙村和周边的村子,家家户户都调研过,俞国振在十一月二十八曰回到了昌化,只留下了一个十人的工作组,这十人都是家卫出身,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而尝到了虎卫甜头的村民,也不再敌视他们,就连当初的那个二癞子,如今也老老实实的了。

    昌化此时尚不能算城,只能算是一座小村,经过近五个月的建设,村子原先低矮破旧的窝棚大多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原先村子北边荒地上建起的两排平房。这些平房是作为原先居民搬迁的补偿给他们,而能住进砖房,也让那些村民极是欢喜。

    空出来的区域则是在建矿石露头堆放场,看到已经平整出来的场地,还有建好一角并堆满了的矿石,俞国振心中甚是欢喜。在工业时代之初,钢铁与煤炭就是一切,这些铁矿石,将源源不断地变成工具、武器,创造财富保护利益。

    在昌化他准备只呆一天,然后便回新襄,大约过完年再来南沙村。但就在他动身之前,一艘快船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这种大约三百吨级别的飞剪船,龙门船坊造出了十艘左右,其最大的作用,就是传递消息。这船上挂着新杭的标记,证明它是从新杭驶来的,俞国振看到它时眉头便皱了皱:“出事了?”

    直接从新杭赶到昌化,而不是从会安转一趟,就证明有紧急的事情,甚至连在会安靠港都来不及!

    不一会儿,船便入了港,这个时候,俞国振已经看到站在船头一脸焦躁的叶武崖。

    叶武崖在虎卫中,向来是以人缘关系差著称,就是面无表情的张正与他相比,也只怕稍逊一筹。而且叶武崖锐气逼人,往往得理不饶人,俞国振虽然也劝过他收敛柔和一些,可是江山易改本姓难移。

    但他做事却是极稳妥的,否则俞国振也不会将新杭之事尽数托付与他了。

    “官人,官人!”

    还在船头,叶武崖便大叫起来,全然没有新杭总督手下治理着二十余万人的威风。

    新襄体制之下,人口最多的是会安,因为大量轻工业也转到会安的缘故,会安有近三十万人;其次便是新杭,广阔的沼泽、湿地,需要大量的劳力去开拓,二十万人放在会安,叶武崖却仍然嚷着人手不足。再其次才是新襄,新襄人口如今也有十余万,已经和老钦`州城连在了一起。

    “出什么事了?”俞国振问道。

    “林俭学,丁富贵,你们都过来。”叶武崖向后说了一声,不等船靠好,便跳上了码头:“官人,西班牙人在吕宋屠戮咱们华夏人了!”

    俞国振的头皮“嗡”的一下炸了起来,他眼中寒光闪动:“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个月前便动手,接到官人上回的指令,我专门遣人去了吕宋一趟,得知这消息,还带来了两个逃出来的华夏商人。”叶武崖脸上怒意盎然:“惨不忍言!”

    船这时靠好,两个瘦骨粼峋的华夏人上了岸,一见着俞国振,便大哭拜倒:“海外弃民林俭学、丁富贵,拜见南海伯殿下!”

    俞国振听这二人口音,似乎是闽地一带,他示意叶武崖将二人扶起,然后温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说,我听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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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一、异乡喋血招怨魂(三)

    因为知道俞国振的心意,俞国振首先是一个民族主义者,所以叶武崖等在海外,自称是华夏之裔,而不是明人。不过别人称他们为明人,他们也不会反对。

    在外,他们一向以华夏之裔自豪,无论是在面对东南诸岛的黑瘦小子,还是面对金发碧眼的红毛番佬,整个新襄体系之下的百姓,都有一种自信。因此,在新杭和会安,当地土著欺负华夏人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当然,新襄的诸多法律也严禁无端去欺凌其余诸族。在新襄这充满活力的体系下,其余诸族一向被视为华夏族的预备队。

    比如说在会安,每年都会有教化考试,能熟练说汉话、掌握一千五百个以上常用汉子,在会安工作满三年,便可以参加教化考试,考试通过,便可以得到一张“红卡”,这便是归化人的身份证明,当执有红卡年限满了五年,其人便可被视为华夏族一员,完全纳入新襄体系之内,无论是在薪水还是在教育、医疗方面,都能享受到华夏族同样的待遇。

    这个待遇可非同一般,就拿入学来说,非华夏族裔只能读初等学堂,也就是学习五年,而且要承担两倍的教育费用。

    任何胆敢到会安、新杭欺凌华夏裔的人,无论其所用手段是卖切糕还是其余什么,其后果都是一个。

    新襄控制的诸多矿山里,对于最底层的苦役的需求永远不会饱和。三到五年矿井下出来,如果还不听话,没有学会对华夏族裔的尊重,那么新襄还有别的手段。

    正是这种自信,让叶武崖在得知了吕宋发生的事情之后,才会气愤得如此模样,甚至亲自来见俞国振。

    被称为大佛朗机的西班牙人,在吕宋挥起屠杀,短短一月之内,屠戮了两万余华人,吕宋华夏苗裔,几为一空!

    林俭学与丁富贵,便是侥幸逃生者,他们二人虽然逃出生天,但不仅在吕宋经营的家业没了,另外还丢了家人的姓命。

    家业可以再赚,以华夏人的勤劳智慧,重赚一份家业不算什么难事,但是死去的家人,他们的血,他们的怨,却不可以挽回!

    林、丁二人,都知道三十余年前在吕宋发生过的那次西班牙人屠华事件,在杀害了两万五千名华裔之后,自知理亏的西班牙人还专门去寻明朝廷解释,但是明朝廷面对自己子民的血,却以几句轻飘飘的话语便将事情揭过了。

    好个大明!

    故此,他二人原本以为这一次屠华之后只能将仇恨埋葬,却没有想到遇着了新杭派去的人,在新杭呆了两天,亲眼见到那儿华夏裔的情形之后,他二人心中又生出一线希望:或许南海伯不会不管他们!

    “你们是说,有两万四千余华夏裔,为西班牙人屠戮?”俞国振抿紧嘴问道。

    “是!”

    “你们是说,西班牙人的屠戮,持续了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之内,凡是露面的华人,大多难逃毒手?”

    “是!”

    “你们是说,你们在吕宋开荒拓地,经营买卖,教会当地愚顽的土人耕种烹饪,而那些懒惰的土人,只是因为嫉妒与贪欲,便甘为西班牙人的帮凶?”

    “是!”

    “好……你们随我去……会安,武崖,到了会安之后,让胡静水派人通知新襄,召集以下人等至会安。张正、罗九河、茅元仪……”

    俞国振点了一连串的将领名字,既有陆军的,也有海军的,这一连串的名字点完,叶武崖眼睛顿时亮了。

    若是只点海军,那么就是惩戒,而点了陆军,其意义就非同一般了。

    崇祯十二年十二月十曰,俞国振点到的人全部聚集于会安总督公署。原本公署的主人胡静水,脸色阴郁,悄悄看着坐在主位上的俞国振。

    “首先第一件事情,胡总督,你应当知道吕宋发生的事情,为何不早报与我?”俞国振同样没有好脸色给胡静水,而是开口责问。

    与新杭充作一个农业基地存在不同,会安是作为工商业基地而存在的,胡静水被任命为此处总督,俞国振对他的信任与看重便由此可见――这可是整个新襄体系中第一位总督!新杭没有什么东南群岛的商人前往,但会安则不然,每年来此的东南群岛的商船不下百艘,所以胡静水应该早就得到了相关的消息。

    但是他却没有及时报告!

    胡静水稍稍沉默了一下,他感觉到周围尖锐的目光,这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汗水渗出了额头,他抹了一下,然后道:“我是在七月听说吕宋似乎发生了搔乱,八月时知道西班牙人与明人起了冲突,但直到此时,所得的消息只是冲突,却非屠戮。而且据说搔乱的起因,是有当地明人欲与海盗勾联……因为西班牙人来会安的并不多,而且口风甚紧,只是荷兰人与法兰西人的商船带来了一点消息。我对此事疏忽,确实是大错,愿为此承担一切责任,为了方便追究,先向南海伯辞去会安总督一职……”

    说到这,他声音哽了一下。

    哪能不哽,自俞国振在崇祯八年夺取会安以来,他便在此出力,会安的每一条道路每一座坊矿,都是他眼睁睁看着建起来的。如今会安粮食产量、轻工品产量都占了新襄体系下的大多数,这其中浸饱了他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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