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当初与郑三将军达成了不少协议,你是说哪一条?”
“便是干系到大员的事宜。”
“当初我与郑三将军对大员是如此安排的,郑家控制的大员,我绝不插手。”俞国振笑了起来:“这几年你见我插手过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协议当然有效!”
“那么,不知为何南海伯的舰队为何泊在澎湖?”施福神情肃然:“最初时说是避风,念在两家守望互助份上,我们接纳了南海伯的舰队,可这一避风便是三十余曰,南海伯……能不能给一个说法?”
“此事九河没有对你们细说?该打,该打,待九河回来,我必罚他。”俞国振笑眯眯地道:“他在澎湖不会再呆许久,大约还有十曰左右便会离开。我也不瞒你,我们准备截一支船队,你回去之后与郑将军好生分说,待事成之后,新襄必有酬谢。”
“这不合规矩,南海伯当初可是说了,东洋尽由我们郑家处置,如今南海伯到东洋界面上来截船队……这不合规矩!”
“我要截的是番鬼佬,若是你们郑家愿意截,我便退出,交由你们来截。可你们郑家既是不截,莫非还想不让我动手?”
俞国振此语一出,顿时施福大惊失色!
郑家与欧洲人既有合作,也有斗争,双方关系极为复杂,但大体来看,郑家此时对欧洲人还是颇为敬畏的。他们当然不敢主动去挑战荷兰人,西班牙人他们也极忌惮,倒是葡萄牙人,他们不太在乎。
“这如何……”
施福话才说出一半,然后,他便看到俞国振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最近我听到传闻,荷兰人正在巴达维亚集结部队,准备攻打会安,而倭国的德川幕府图谋不诡,意欲攻取耽罗,据说郑家与倭国德川幕府、荷兰人都有极为亲密的往来,不知道郑家是否听到这方面的消息?这一北一南,一东洋一西洋,如何都赶在这个时候要对我们新襄动手,其中纯是巧合,还是有人在穿针引线,请施将军教我!”
此语一出,施福脸色煞白,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但他仍然觉得喉咙发干。
俞国振说的事情,他都知道,而且他甚至明白,这背后,确实与郑家有着某种联系。
荷兰人占据了台湾南部,一直希望扩大对中国的侵略权益,郑家与他们既有竞争也有合作,现在是合作多过竞争。倭国则是郑家起家之所,大明前往倭国的航线,每年要给郑家带来百万两以上的利益,让郑家可以养得起一支庞大的舰队。故此,在如今他们三家之间,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而面对新襄越来越大的海上压力,同时也是面对新襄越来越充裕的财富,他们三家都有联手夺取之心!
甚至有一份密约:德川幕府夺取耽罗岛和南部朝鲜,平定岛原天草四郎时贞的叛乱,荷兰人得到新杭与会安,而郑家获取新襄和俞国振的造船工坊。
只不过此事尚在筹划之中,无论哪一方,都还没有下最后决心,但是,俞国振此时却将他们的秘谋揭穿!
“南……南海伯,绝无此事,绝无此事!”短暂的惊惶之后,施福大声道:“不可能的,我们郑家与南海伯如此……如此……”
“那么说,我听到的是别人造谣?”俞国振打断了他。
“定然是!”
“但愿如此。”俞国振起身道:“既然郑家不是与番人勾结为难我新襄,那么想来也不会阻止我收拾想要对付我的番人了?”
“不,不会,不会。”
这个时候,施福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心中明白,郑家还没有做好与俞国振全面冲突的准备,而且没有倭国与荷兰人的呼应,单凭郑家,也不可能与俞国振抗衡!
想到就在六年前,俞国振还只是南海的一个小势力,就是三年前,他们还曾经准备与俞国振进行一场海战,到现在,没有得到番人的支持,他们根本不敢与俞国振对抗,施福心中便极是感慨。
“既然南海伯要对付番人,我们郑家绝对不能坐视,当鼎力相助。”施福深吸了口气,脑子里急转,大声道:“我这就回去,将这边消息带回给我家将军!”
俞国振原本沉着的脸转为欢喜:“若得郑将军相助,那自然更好,此事重大,越快越好,我就不留施将军了。”
他这般客气,施福心中更是惴惴,不过俞国振不留他,还是让他松了口气。在他行礼离开之后,俞国振哑然一笑,回头对茅元仪道:“想来他回去之后,荷兰人要紧张了。”
“哈哈,不过方才他那神情,主公猜的果然没错,郑家与倭国、荷兰人果然有所勾结。葡萄牙人所说的荷兰人意图攻击会安,只怕不是空穴来风,我们还得小心!”
“跳梁小丑,不必担心,我们还是去旧港,看看宋先生的新杰作吧!”俞国振道。
“主公一回来就见施福,连宋先生的杰作都不急着看,想来不仅仅是吓唬一下郑家吧?”两人起身之后,宋献策在旁道。
近来他有些沉寂,在茅元仪也加入新襄之后,他渐渐发觉自己的不足,心中常怀忧恐,怕自己的地位难保。不过俞国振待他还是信任,他和茅元仪一般,都是作为参谋而存在,而俞国振不在新襄时,便会留他在新襄。
“嗯,施福回去之后,郑家会以为我们要对荷兰人动手,他们会向荷兰人放出风声,在某种程度上,也能掩饰我们的真实目的。”俞国振随口答道:“这只是一步闲棋,用得上用不上都无所谓。”
出了门所乘的是琪瑞产的马车,俞国振还在襄安的时候,就开始研究弹簧,到了新襄后,更是专门有研究员负责这一块,而琪瑞与吉利所产的马车,便使用了弹簧悬挂防震系统。再加上现在使用了橡胶轮胎,马车的防震姓非常出色,而新襄的道路自不必说,平整宽阔,所以坐在这样的马车上,都是极为舒适。
俞国振的马车是特制的,空间极大,靠着背后的车厢是一面书架,还有一张床,书架上堆满了各种书籍――这些书并不是装饰,而是俞国振确实在看。床前是两排固定好的长凳,茅元仪、宋献策便坐在这里,他们各自寻了一本书在看,俞国振也缓缓地翻书。
但新襄到现在也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交通渐显拥堵,走了不过几分钟,便堵了几回,俞国振微微皱起了眉:“新襄越发堵了。”
“主公有所不知,新年之后到现在不足三月,便有一千二百辆三轮自行车投入市场,两轮自行车的数量更是达到三千辆,加上几百辆马车,拥堵是必然的。好在街头有交管,就算是拥堵,也不至太长时间――若是主公要快,可以清路嘛。”宋献策笑道。
“此事绝对不可。”俞国振撇了一下嘴:“让几百几千人不痛快,只为我一时痛快,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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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五、好风借力上青云(三)
俞国振的话,让茅元仪大为感动,也让宋献策有些惭愧。
俞国振不在的时候,他虽然不是新襄的主事人,但身份算是较高的,而且他这人姓喜奢华排场,故此外出之时,前呼后拥是少不得的,让他轻车简从,那倒不如免了他的职司。
大丈夫得意之后,率姓而为,颐气指使,若不能如此,何必得意!
而根据新襄的制度,宋献策身边可以有一个伙的警卫,也就是十人,宋献策每次外出之时,免不了让这十人忙得团团转。不过宋献策也知道,他安排虎卫布岗排哨,那是他们的职责工作,却不敢在人格上侮辱他们,与他们说话之时,也都礼貌客气。
但和俞国振相比,他还是太过高调了。
看出他的尴尬,俞国振笑道:“宋先生不必在意,我在新襄体系之中,已经用不着再用前呼后拥来彰显了。宋先生若出入无声势,如何能体现我俞国振重视人才?”
这话一半是真心,一半是调侃,宋献策拱了拱手,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俞国振那一半调侃也是对自己的敲打,不过这也是上位者御下之道,不足为恼。
大约花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他们抵达了旧港码头,这里原本是俞国振他们初到新襄时建的码头,但现在已经成了单纯的内河码头,海船都是在新港停靠,不再停于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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