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行,容易被追上。”田伯光看着郑家那些人手,一个人脸露惊慌,显然是怕被留下来殿后,他冷笑了一声:“你们是殿后还是先走,自己选吧。”
“先走。”郑芝凤厉声道:“我们人少,只能护驾。”
“那好,你们走吧。”田伯光望着自己部下:“张自礼,你带着人在城门这狙击一下,然后赶上来,我们在原定地点接应你们!”
“是!”
被称为张自礼的队正敬了个礼,睨视了郑森一眼,带着自己的百人便下了马。其余人开始继续前行,还没出半里,便听到了激烈的枪声响起。
“杀啊!杀官兵!”
和枪声一声响的是闯军的呐喊,喊声惊天动地,听得出,少说也是数百上千人。
“糟了,闯军太多,贵部怕是撑不住,该多遣些人去。”郑芝凤这个时候也有些惭愧:“要不我遣十人去相助?”
他总共就是二十余人不到三十人,愿意派出十人,也算是有诚意了。
“不必,小菜一碟。”田伯光却不领这个情。
大约又行了两里,身后的枪声听不见了,郑芝凤心中暗叹,怕是那个百人队被闯贼灭了,即使未灭,只怕也被缠住难以脱身。但没多会儿,身后马蹄声响,郑芝凤还以为是闯贼又追了过来,看着周围地势平阔无处可藏,心中正急,却见来人衣着,又是虎卫打扮!
“竟然回来了……还一个不损?”
郑芝凤张大嘴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虎卫的战斗力,他是早有所闻,郑家甚至还在海上与虎卫决战过,但是,他个人亲眼见到,还是感觉到一种震憾。数百上千的闯军,就这样给虎卫轻易击败了,甚至不敢再追来,而虎卫却是一人未损!
其实这是必然。
且不说闯军与虎卫之间在军事素养上的巨大差距,也不必说双方装备上近乎半代的差别,单单是虎卫有备而战、闯军却是仓促应战,就已经注定了结果。
来的这支闯军只是李自成入内城后派来接管朝阳门城防的部队,李自成也怕崇祯和城中重要人物逃走,因此入城之后,判断大局已定,便派遣各路人马前去接管城防。他们一路都极是顺利,所到之处,明朝的官员士兵纷纷拜降,一点象样的抵抗都没有。因此,他们原以为到了朝阳门也是同样的情形,结果却被张自礼一顿掌心雷加火枪,前来夺门的几百人当场就倒下了三分之一,剩余的惊惶失措,立刻逃回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自成处,与之同来的,还有那十辆大车。虽然不知道车上有些什么人,可李自成本能地意识到,若不能将那十辆大车夺到手,他此次攻入京城,便不算全功。
“高一功,你去,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十辆大车里究竟是人还是宝物。”他第一时间,还是想到了手中的悍将:“无论是什么,都带到我这里来!”
“极有可能是皇子。”旁边的李岩道。
“皇子?”
“对,方才有个朝廷的大官向我投降,自称名为周奎,乃是崇祯皇帝的国丈,说就在早上,崇祯将三个皇子带到他家,要他隐藏起来,他受我闯军感召,闭门不纳。”李岩不屑地笑道:“崇祯如今是树倒猢狲散,离自己的老丈人都不管不顾,当真是众叛亲离!”
“只要不曾走了崇祯就好。”李自成对逃走个把皇子并不在意。
“闯王此言差矣,若逃走的真是皇子,他到了南边之后,南边的朱家臣子,便会奉之为帝,到那时不利于闯王收拾江南。”李岩进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走脱了!”
“闯王说的没错,只要崇祯未走,走脱个把子皇子算得了什么,何况全天下朱家的子孙数以十万计,南边的那群狗官想要扶出个朱皇帝来,扶谁都不一样,也不见得非要是朱由检的儿子啊。”牛金星则摇头道:“何况现在闯王已经入京师,自当奉天承运登基为帝,闯王……吾皇明断万里,哪里会说差了,只是制将军你没有细细思量罢了。”
“牛丞相说的是,说的是!”李自成捋须大笑:“宗敏呢,他去哪儿了?”
“刘将军进宫了,说是要尝尝皇帝的娘儿们。”
“啊呀,那可不成,那可不成,咱老子还没尝过……”
“闯王,现在还未到求女色之时,找出崇祯要紧!”李岩闻言大急,一把拉住李自成。
“制将军所言甚是,如今正是找出崇祯的时候,等吾皇正式登基,女人还不要什么样的都有!”这一次牛金星也赞成了李岩。
李自成嘿然一笑:“好,两位兄弟……爱卿说的有理,便与我一起去找找崇祯皇帝,他若没有死,我也要封他个大大的官儿!”
他们向着皇宫涌了过去,李自成嘴上说是要将崇祯找出来,但在保定开了坏军纪的头之后,现在哪里还约束得住将士们。那些将士纷纷涌入,一个个往紫禁城的屋子里钻去,想在那些宫女的胸前胯下寻找崇祯,一时之间,皇宫内乌烟瘴气,到处都是哭嚎与银笑之声!
李岩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绝对没有料到,自己在汉中山里见到的那位心怀天下、感念百姓的大英雄大豪杰,自己一手结合了新襄的兵法练出的将士,竟然变得这么快!
堕落永远比进步来得更迅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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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三、千骑虎贲别帝乡(三)
“这……这是哪里?”
辘辘的车声中,崇祯醒了。感受到自己身体在轻微摇晃,他最初还以为自己是在皇宫的肩舆之上,但紧接着,他就知道,自己是在路上。
逃亡的路上,而且逃向不知道什么方向的路上。
“陛下,方才田将军说了,马上就要到通州。”
周皇后扶着崇祯坐了起来,崇祯起身看了看四周,他们在一个狭窄的车厢之内方才他正枕着周皇后的腿睡着。
身下的座位倒是垫了厚厚的棉垫,身上也有棉被,因此并不算冷。崇祯摸了摸后脖子,那里还隐隐有些疼痛,他掀起窗布,向外看去。
外边是枯黄的田野。
崇祯自幼生长在宫中,从未出过远门,对他来说,外边的东西既陌生又恐惧。他看着那灰扑扑的原野,还有远处同样灰扑扑的山峦影子:这些,就是他的江山么?
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南唐后主李煜的这句名词不知为何,在这时浮现在他脑中,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振作一些:自己才不是李煜那般昏主,自己……就在这时,他看到路边呆呆愣愣望着车队的百姓。
这是一个乞丐,拿着破碗的手在寒风中颤抖,身上的衣裳褴褛不堪,已经不足以抵挡呼啸的北风。他的脸上布满了裂纹,眼睛浮肿,象是被人打过一般。
这就是他的百姓。
呆呆地看着这个百姓瞬间被车队拉在后方,崇祯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陛下醒了?”护卫在车旁的虎卫看到他伸出头,便向田伯光报告了,田伯光驱马赶上来,在马上行了一个礼,仿佛一掌砍昏崇祯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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