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座位倒是垫了厚厚的棉垫,身上也有棉被,因此并不算冷。崇祯摸了摸后脖子,那里还隐隐有些疼痛,他掀起窗布,向外看去。
外边是枯黄的田野。
崇祯自幼生长在宫中,从未出过远门,对他来说,外边的东西既陌生又恐惧。他看着那灰扑扑的原野,还有远处同样灰扑扑的山峦影子:这些,就是他的江山么?
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南唐后主李煜的这句名词不知为何,在这时浮现在他脑中,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振作一些:自己才不是李煜那般昏主,自己……就在这时,他看到路边呆呆愣愣望着车队的百姓。
这是一个乞丐,拿着破碗的手在寒风中颤抖,身上的衣裳褴褛不堪,已经不足以抵挡呼啸的北风。他的脸上布满了裂纹,眼睛浮肿,象是被人打过一般。
这就是他的百姓。
呆呆地看着这个百姓瞬间被车队拉在后方,崇祯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陛下醒了?”护卫在车旁的虎卫看到他伸出头,便向田伯光报告了,田伯光驱马赶上来,在马上行了一个礼,仿佛一掌砍昏崇祯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崇祯抬眼看着田伯光,心中百感交集。
除了忌惮、疑虑之外,他心里多少还有些轻松感。他是被打昏后带出京城的,这样,他离开京城并非本意,而是臣下无礼。
“有劳将军了,此次去见着南海伯,朕定然会让他重重赏你。”他点头道。
这个人是俞国振的亲信,自己用名爵想打动他很难,只能徐徐相图。
“陛下错了,我们来救陛下一家,不是为了什么赏赐。”田伯光愉快地笑了起来,到现在还未损一人,这让他心情非常高兴:“我们官人……哦,就是你所说的南海伯说了,救陛下不致死于京师,至少有三点理由。”
“哦,愿闻其详。”
“其一,太祖皇帝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令我华夏衣冠再继,他有功于华夏。”
这个理由,让崇祯甚为感慨,从他对俞国振的了解来看,是真心的。俞国振从办《风暴集》与《民生杂纪》开始,就非常重视华夷之辨,曾经不只一次亲自撰文,表达当初太祖皇帝光复汉家的功绩可与大禹治水、祖龙一统相提并论。当时还有儒生说将太祖与秦始皇这暴君放在一起,是诬蔑皇祖,要朝廷治俞国振之罪,被崇祯压制下来。
“原来还是托了祖宗之福。”他心中暗暗想。
“其二,陛下你登基以来勤政节俭,虽无功绩于天下,却也有苦劳,即使是失国,也非陛下失德所致,时势使然。若陛下生在成祖之后,比之汉文汉景,绝无逊色。故此,陛下不当横死。”
“原来我还是有些……当真该谢谢南海伯对我的夸赞了。”
崇祯话语里有些很浓的讥意,不过他心里却产生了极大的共鸣。国势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他这个皇帝当得不好,而全是别人的错!
知道崇祯误会了俞国振的意思,田伯光也懒得解释,也又道:“其三,想来陛下也不甘心,想要看看那些真正将国势弄成如今模样之人的下场吧。宗室、士绅、将门、胥吏,他们盘根错节,再加上依附于此的太监、豪商,各路帮派人物,这些人当为华夏之倾颓负责,而让陛下看到这些人承担后果的那一天,也是我们官人的一个心愿。”
这个理由,让崇祯觉得满头雾水,过了会儿,他自觉明白了:“原来南海伯是要学曹艹故伎,挟天子以令诸侯?”
“倒是有人提这个建议,但被南海伯否决了。陛下放心,太子等三位王子,都在后边的那辆车上,若是陛下想见他们,我可以让他们上来。”
田伯光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意思,可崇祯不笨,顿时明白,若只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年幼的太子,要比他这个当了十五年皇帝的成年人好掌控得多!
“唉……”
崇祯正想放下帘子,就在这时,郑芝凤驱马挤了过来,在马上激动地向他行礼:“臣郑芝凤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请恕臣甲胄在身无法行礼!”
崇祯看到他明显与虎卫不同的衣裳,愣了愣,然后又注意到周围象他这样穿着与虎卫不同衣裳的还有二十余人,他心中一动:“卿家名为郑芝凤……是何出身?”
“臣是崇祯十三年的武进士,臣兄乃前总兵郑芝龙,这年轻的乃臣侄,崇祯十一年中了秀才的郑森。”
“南安郑氏?”崇祯听了极度吃惊,他看了一眼田伯光,又看了看郑芝凤。
他是知道俞国振与郑家的恩怨的,正是郑家的覆灭,让他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制住俞国振。拥有东方海上最强大力量的俞国振,已经处在进可攻退可守的不败之地,他再施压只能遭到俞国振的报复,所以他不得不与俞国振妥协,放任俞国振大量地吸收移民和倾销产品。
这么说来,郑芝龙与郑森和俞国振有如此深仇,为何还会凑到一块?
“臣家与南海伯有私仇,护驾乃是国事,臣不敢因私仇坏国事。”郑芝凤激动地道:“能亲睹陛下圣颜,臣此生不虚了!”
“啊……朕有……南海伯和你这般忠心国事的肱股之臣,朕也是此生不虚了。”崇祯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朕命你为总兵,随驾护卫,途中一切从简,卿勿见怪。”
“臣不敢,臣必粉身碎骨以报陛下之恩!”郑芝凤道。
田伯光只是嘴角噙着笑,看着这一幕,在他眼中,这一幕有些滑稽可笑。
崇祯和郑芝凤,可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崇祯颔首示意,然后放下窗帘,消失在车厢之内。田伯光与郑芝凤目光相对,郑芝凤有些讪讪,而田伯光冷笑更甚。
“停车,停车!”
就在这个时候,在他们后边,传来了马蹄声,不一会儿,听到了七嘴八舌的喝叫。田伯光回过头,见着来路上的烟尘,喃喃道:“还不死心啊!”
“怎么了?”崇祯也听到动静,掀开帘子问道。
“是闯贼追来了,也不知是知道陛下被我们救走,还只是方才出城时被教训得不够。”田伯光轻松一笑:“陛下放心,看来追来的只有三四千骑,不值一提,只看我们破贼就是。”
“三四千骑……卿家这边只有两百骑吧,敌众我寡,还是速速远遁为上。”
“陛下放心,官人派我们入京,如何会不做安排――陛下如有兴趣,可以见见我们虎卫杀敌的。”
田伯光令下,顿时诸车都停下,郑芝凤原本以为他会将大车相连布成车阵,却不料田伯光只是将大车赶到前方,而己军在将车辆护在中间。
“这样对付骑兵……”郑芝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不是虎卫连战连捷,让田伯光有些大意了。
追上来的是高一功,他连追了二十余里,都到了中午,这才看到大车,这让他心中极是焦躁。好不容易攻下京城,想来闯王已经在城里分金银分女人,他们却要在寒风中折腾,心里如何不窝着一团火!
但当看清这些人的服饰时,他顿时就惊住了:虎卫!
曾经在滁`州被虎卫击得破胆的高一功,是知道虎卫有多厉害的,眼前看起来只有三百左右的虎卫,实际上却绝对不能以三百人的战力视之!
紧接着,他便看到虎卫中一人擎起大旗,旗上四个字“新襄虎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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