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败了,他被人赶出了京城,他看到他的百姓便是如此生活。

    这个时候,崇祯心中还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不忍和惭愧。看了好一会儿,他将窗帘放下,黑暗中长叹了口气。

    “朕惭愧……百姓竟然穷困至此,朕却丝毫不知……”

    皇后也看到了,但她只看了几眼,就不忍再看,听得崇祯自责之语,皇后又拉住他的手:“陛下,这非陛下一人之责,这些年天灾不断,朝中文武又多为无能之辈……”

    崇祯听她提到朝中文武,忍不住恨恨地道:“朕实非亡国之君,臣实是亡国之臣!”

    “好在咱们还有机会,陛下此次南下之后,选贤与能,国家军略,尽付南海伯就是,十年生聚,十年复仇,定然能让天下重归太平。”

    周皇后话说得很委婉,崇祯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不禁暗暗一叹。

    就在这时,他们听得前边传来一声叫声:“你们能不能帮帮他们?”

    却是坤兴的声音,坤兴的车与他们相邻,崇祯听得坤兴这话语,心中一动。自己这个女儿倒是心地仁慈,只是……毕竟养在深闺,对目前的情形还不是很清楚啊。

    听得坤兴的声音,田伯光上前,见坤兴将窗帘掀起一角,露出半张小脸,满脸都是恳求之色。

    田伯光对她的态度略有不同:“小姐,此事可不易。”

    “我……我们方才商量了,我们姐弟几个,可以少吃些,省些给他们,求你了。”坤兴不敢看他,低声哀求道。

    “杯水车薪,而且你知道么,如今我给他们一袋两袋粮食的结果是什么,是一场搔乱,为了争夺这点粮食,他们之间先会争斗抢夺,体弱者必然先死。”田伯光道:“便是要赈济灾民,也不该是这样的。”

    他话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因此,后一辆车上的崇祯也听到了。

    “你……你就眼睁睁看他们这样……南海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要救民于水火,便是我在深宫之中,也听闻他字讳济民,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看着他们……”

    “十年之前,我与他们没有什么区别,当初登莱兵乱,我便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我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田伯光嘿然一笑:“若非官人,我便与他们一样只能在绝望中等死,所以对他们的心情,我比你更清楚。”

    这话说得坤兴哑口无言,她抬眼看了田伯光一眼,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英武非凡的虎卫将官,竟然有这等往事。

    “田将军!”

    崇祯忍不住伸出头来,向田伯光招呼,田伯光心中有些嫌麻烦了,这崇祯天子,难道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么,他现在就是要尽可能少抛头露面才是!

    他回到崇祯身边来:“朱大官人有何吩咐?”

    这是他们路上说好了的,为了避免走露消息,他们称崇祯为朱大官人,只求掩饰一时罢了。

    崇祯叹息道:“万千有罪,罪在……罪在我身,若是真有办法救这些灾民,还是救一救吧。”

    “要救这灾民,得有足够的粮食,有足够的人手,有足够的燃料,甚至要有足够的铁锅,可现在我们都没有。”田伯光摇了摇头:“最重要的是,要有人,如同我们虎卫一般有组织的人,而不是官府里的那些办起事来推诿的大老爷,是愿意到这些灾民中间的实干家,而不是那些路到灾民中表演自己多么关心他们的戏子!”

    这一番话,隐隐就有在讽刺崇祯这番关切是演戏的意思在里面,崇祯唯有长叹,只能缩了回去。

    他有什么好说的,国家成这模样,他身为天子,大明朝的皇帝,若是说完全没有责任,他自己都不相信!

    “顺着运河向南走,到济`南府,南海伯在济`南府放粮赈济,沿途有人接应!顺着运河向南走,到济`南府,南海伯在济`南府放粮赈济,沿途有人接应!”

    他缩进车厢没有多久,突然间听得外头这般大喊声传来,数十人齐声大喊,声音远播,崇祯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爬来爬起,让他顾不得开始被田伯光讽刺,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田伯光不在,是另外的虎卫在,他招呼了那虎卫一声:“这位壮士,你们确定南海伯会在沿途安排人手接应灾民?”

    “那是自然的,我家官人得知百姓受难,只要他力所能及,肯定会做好应急准备。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那虎卫笑道:“朱大官人手底下,不少人可都花了大价钱,想要将咱们田师座等人挖去,为何我们田师座就是不去?我们大伙都认定了一件事情,全天下唯有咱们官人,才真正想着念着百姓!”

    这话又让崇祯脸上发烧。

    若换了以往,他肯定要猜忌俞国振这般收买人心是图谋不轨,但现在,他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以猜忌的?

    他心中只是有些不愤,觉得虎卫可能言过其实罢了。

    但就在这时,那虎卫突然眼前一亮:“咦,是王启年,王启年来了,我们官人必是也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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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六、观海听涛双龙会(二)

    马车全部停在了岸边,崇祯在王承恩的掺扶下出了马车,因为坐了一天的车子,他脚下有些发飘。不过当他看到俞国振时,他还是挣开了王承恩的撑扶,挺直腰,看着俞国振。

    当年在曹化淳的私宅中,他曾经见过俞国振一面,与那时相比,俞国振几乎没有显老,仍然是年少英挺,只是眉眼间显得柔和了些,或许是当了父亲的缘故吧。

    码头上不少人,因为黄河夺河道的缘故,大量的泥沙淤积,毁了原来的码头,船已经无法直接靠岸,因此现在都是停在临时搭起的浮动码头之上。俞国振便站在这浮动码头边,微微带笑,看着崇祯,然后拱手为礼。

    看上去是他先行礼,但崇祯突然中觉得,来到俞国振面前的哪怕不是他,堂堂大明天子,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子,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俞国振仍然会先行礼。

    这无关尊卑,只是个人的修养。

    而且就在俞国振这个拱手动作之下,崇祯不自觉地,也拱手微倾:“南海伯!”

    王承恩的眼睛几乎突了出来,崇祯天子自登基以来,天下有几人能受他之礼?

    他有心喝斥,可是俞国振既没有威逼也没有利诱,反倒是俞国振先行礼,然后崇祯再行礼,他有什么理由去护主?

    “皇爷啊皇爷,你……当真是……”王承恩一时间不知怎么是好。

    同样,行完礼的崇祯也是如此。不过身为帝王,崇祯再如何不合格,也是有些手段的,他在愣了一刹那后,立刻上向,一把抓住了俞国振的胳膊:“南海伯,朕错了!朕不该听信谗言,妄信歼贼,冷落南海伯,朕不该任用庸才,令国势如此!”

    这一番话,倒是说得情真意切,一边说,他一边眼泪双流,声音轻颤。

    他自己觉得已经足够诚挚了,对于给一位大臣赔罪,他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反正他常年下罪己诏的,就是前段时间,不还是下了一回?

    俞国振却是叹了口气。

    崇祯还是没有足够地反省,谗言、歼贼、庸才……那他自己的责任呢?只是微不足道的用人不当……却不知,对于拥有权力者,用人不当就是最大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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