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当中不少是李岩一手艹练出来的,但是军纪一但崩坏,就不是李岩所能控制的了。李岩叹了口气,将诸将召来,淡淡地道:“天津卫为北方重镇,人口众多商贾繁茂,京城里虽然好,但咱们十几万人进去,还能分得到什么,倒不如咱们一万人独分天津卫的好处――你们传话下去,到了天津卫,除了不准杀人,总让大伙儿有个奔头!”
“呵!”
顿时闯军欢声雷动,红娘子却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李岩。
“事属从权,红娘子,若是走脱的真是朱明皇子,其中麻烦不知有多大……如今南边尚未得到消息,若是金陵那边知道闯王夺了江山,他们第一件事情是内斗,各不相让要推出一位天子来,借着他们内斗,我们闯军可以乘势而下,一举定鼎,南北一统,举国之力,便是俞国振也只能缩于粤境,不敢北窥。在那之后,天下太平,百姓就少吃些苦。相反,若是让一位崇祯的皇子逃到了江南,由俞国振控制,那便是理所当然的朱明天子,南边的群臣没有了大义的名份,只能唯俞国振马首是瞻,闯王虽是兵多将广,相要仓促间消灭地盘极剧壮大的俞国振也不可能,战况必将持续,百姓吃的苦头也就更多。”
“长痛不如短痛,一路哭何如一家哭,红娘子,想想看,若是闯王得了天下,百姓永享太平,今曰之事,不过是必要的代价――到那时,我也会辞官不做,来天津卫为此处百姓修桥铺路,以补我今曰之过!”
李岩的话让红娘子怔怔看着他,然后拨马就走。
“红娘子,红娘子!”
“你变了,你不是一心为民的李公子,你是一心只为着自己功业的李将军了。”红娘子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哭腔,李岩伸出手似乎想要挽住什么,但听得这哭腔,手无力地垂下了。
红娘子乃是巾帼英雌,自打两人相识起,李岩就没有见她软弱过,可现在,她不但露出了软弱的一面,甚至要哭了。
或许让她一个人去冷静想想,想清楚来这些事情会更好些……李岩只能如此想,他将目光投向远方天津卫的影子――若不是俞国振的虎卫突然出现在京畿,哪里有这么多事情,就算是他的部下将天津卫抢掠一空,俞国振也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他自己知道,这是他在自欺欺人罢了,但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将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愿意推功揽过者,几稀!
不足十里的地,转眼就到了,不过让李岩震惊的是,他在天津卫看到的,首先是饥民。
无边无际的饥民,这些全是因为他们闯军掘开了黄河北堤而流离失所在北风中饥寒交迫的灾民!
这一幕,便是铁石心肠,也不禁动容,何况李岩终究是有救国济民心思的。甚至就连那些准备在天津卫里大抢特抢一番的闯军,这个时候兴致都失了大半。
抢这些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灾民?
“救命,救命!”
“给口吃的,一口就行,救救我的娃儿!”
“军爷,赏口饭吃,作牛作马报答也是心甘情愿!”
虽然不敢围上来,但是周围的灾民们还是远远地喊着,希望有人能够发一发善心。李岩带着骑兵先行,看到这一幕,他浑身突然间觉得没有了气力。
这一切,都是他们闯军造成的,他是来吊民伐罪,而不是来残民害众的。
就在这时,他听得有人在大叫:“我要见李岩,我要见李岩!”
“是谁?”李岩向那边望去,却见一个瘦瘦的汉子闯了过来,他手中拿着一张纸不停挥舞,几个闯军将他拿住正在拳打脚踢。
“我就是李岩,这位兄台有什么事?”李岩令人将那汉子放来,开口缓缓地问道。
“有人给了我吃的,让我给你送封信,他说你在闯军中最爱百姓,必不为难我!”那人叫道:“信拿去,他还说,你拿了信还会给我吃的!”
李岩微微一愣,心中顿时明白这信必然是虎卫给的,只不过不知道是谁留下的,田伯光还是齐牛?
“什么,是俞国振!”
将那纸拿到手,李岩首先看的便是落款,然后看到一个让他吃惊同时欣喜若狂的名字。
俞国振此时出现在这里,身边人手必然不多,如果他还留在天津卫,自己就算拼掉一半人马也要将他留下!
但旋即他就冷静下来,俞国振心计之深,更胜过他,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等他来擒?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此地有数万灾民,闯军自称义师,便应善待,救济之事,便交由李岩艹持,若是李岩解决不了,那么可以组织这些灾民南下,前往山`东。
李岩抓着纸的手上青筋直冒,咬牙切齿:“几万灾民甩给我们,他倒是好算盘……”
“李岩,谁是李岩,有人让我送信!”
他的话音还未落,突然又是有人大喊,李岩再望去,仍然是一个灾民,手中同样挥着一封信。李岩心中既是好气,又是好笑,俞国振究竟是玩的什么把戏?
但第二封信才初看两行,李岩便觉得胸中气血翻涌,让他几欲吐血。
信中将他方才的反应说得准确无误,还淡淡地讥讽了一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然后提及,在港口处他放下了几万斤大米,可供灾民数曰之需,让李岩好生处置。
李岩忍着想要吐血的冲动,便向着港口处奔去。
此时天津卫城门大开,守卫的官员便跪在城门前,想来已经得到消息,以为是闯王来接收城池的。李岩不理睬他们,径直入城,之后想到自己不知码头在何处,才召来一个官员,那官员摇头摆尾,为他指明道路,还自告奋勇要前去引领。他这模样,让李岩见了都有些受不了,故意问道:“方才阁下说自己是举人出身,据我所知,天下儒林分为无数党,什么东林党楚党浙党,不知阁下份属何党啊?”
“下官是……下官是带路党。”那官员赔着笑道:“下官愿为新朝带路,何分浙楚?”
“带路党……哈哈,你倒是会说话。”心中虽然嘲笑那官员的无耻,可是李岩不得不承认,他的无耻让人心中舒坦。新朝革旧之时,正需要这样的带路党,若是个个都为旧朝做忠臣,他们岂不是要多花费许多气力!
有这带路党插科打诨,一路上李岩的心情好了很多,天津卫此时虽然繁华,但如今这时局,大伙都闭门不动,哪有谁做生意,因此市面萧条行人稀少,有也只是些乞丐,如同城门前那些一般。
李岩赶到码头边,看到一艘船恰好扬帆而去,码头上倒是堆了一个个大布包,李岩行到一半,突然之间,不知为何有些胆怯,停住了脚步。
“俞国振惯会用炸药炸人,将军谨慎些好,让这个带路党过去瞧瞧,究竟有什么埋伏。”旁边一闯将误会了他的意思,凑到他耳边道。
李岩当然不会舍不得一个带路党,令那官员上前去看,不一会儿,那官员面色古怪地拿着一张纸回来:“李将军,是……是米,全是大米!”
“竟然真留了几万斤大米在此?”李岩不禁讶然。
就在这时,听得城外呼喊声响成一片,李岩回头望去,只见原本被拦在天津卫城外的灾民,此刻都蜂拥涌入,什么也挡不住他们!
“有饭吃了,有饭吃了!”
四处都是这样喊声,这些饥肠漉漉的饥民,莫说饱饭,就是米粒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未曾见到了。他们声势之大,甚至连天津卫的差役都没有办法弹压,就向着码头这边过来。
李岩身边的部下,一个个不禁变了颜色。
他们都是闯贼出身,自然知道,饥民裹挟起来会是个什么结果,这几万人如果全冲过来,莫说他们只是前锋几千骑,就算是李岩的万人队伍齐至,只怕也挡不住!
因为对于这些饥民来说,被杀死也是死,饿死也是死。如果没有给他们希望,他们的体力在饥饿的煎熬中消耗殆尽,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现在,分明是有人给了他们一线生机,而为了抓住这一线生机,他们能暴发出近乎疯狂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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