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说的谨慎,是那搜检尸体的小组,两人以兵刃架住尸体,另一人再上前检视,这是防止有敌人装死猝起发难。

    可听到方以智耳中,就未免有些刺耳了,他翻了孙临一眼:“我知道我带的这些家伙有些差了,你不必拐弯抹角说我!”

    当初三人定计之时,方以智可是大包大揽,说他必定安排得天衣无缝,但刚才的情形很明显,若不是俞国振还将少年家卫调来埋伏在附近,胜负尚难预料。这自然是俞国振谨慎的结果,可也看出如今的方以智,行事还不够细致。

    “方先生,小官人说,请方先生发动左右民壮,搜捕邪教余党……”一个少年家卫匆匆跑来,先是向方以智直腰拱手行了一个站礼然后道。

    方以智听了之后轻轻拍了拍脑袋,自己倒将这一茬忘了,他当然不只带二十余人来埋伏,他向身边一个神情讪讪的家仆点了点头,那家仆顿时敲起了铜锣。

    刺耳的铜锣声传得老远,顿时四处乡村纷纷传出铜锣声。方以智上回回家后,便以父亲的名义召集左近各乡村保里,提出各乡各村联保互助,而这种铜锣声,便是联保互助信号!

    王好贤听到了铜锣声响,心中忧急,就在这时,背后马蹄声也已经到了,那匹驽马上,石敬岩单臂举着冲枪,猛然挑动,一个闻香教徒顿时惨叫着身体飞了出去。

    石敬岩看出,王好贤是首领,因此紧接着便向着王好贤冲去,他手中的冲枪就在王好贤背心处晃荡,只要再前进二十丈,便足以追上王好贤。

    就在这时,王好贤身边护卫的四个闻香教徒猛地转过身来,手中的武器对准了石敬岩。

    “鸟铳!”

    石敬岩看到那乌溜溜的洞口,还有隐约明暗交替的火光,脸色刷地惨变,他双腿夹住马腹,猛然一扯马鬃,那匹驽马长嘶人立,然后就听到一片“轰”的声响。

    随着这片轰响,那匹弩马身上出现无数个细孔,血狂飙而出,那马也轰然倒地。就在它倒地之前,石敬岩翻滚下来,浑身血迹斑斑。

    石敬岩骑术极高明,若非如此,这四杆鸟铳轰中的就不是那匹倒楣的驽马,而是他人了!但就是如此,虽然马替他挡去了绝大多数弹子,可是他身上仍然受了不少溅伤。

    好在这伤势并不重,只是一些表皮伤,并不影响他的行动。跳下马一个翻滚,石敬岩便冲入了那四个鸟铳手当中,这次他已经将冲枪扔掉,再度拔出了刀,寒光飞闪之中,那四个鸟铳手如落叶一般倒了下去。

    抹了一把汗与血,石敬岩喘着气,蹒跚着向前又追了几步,然后双脚一软,倒了下来。

    身上的伤是一方面原因,方才那一瞬用力过度,也是一方面原因,他毕竟已经年过花甲,不复壮年之勇了。

    看着又开始跑远的王好贤,石敬岩暗叫了声可惜,若是他再年轻二十岁,必然不会放此人逃走。

    然而就在他以为王好贤将顺利逃脱之时,他身边象风一样刮过了一队少年,俞国振正在这队少年之中!

    “跑得……好快!”石敬岩一愣。

    一个两个人跑得这样快,他不觉得稀奇,可是这些少年个个跑得快,手中执着白杆缨枪,腰间别着短刀,仍然保持这个速度,那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他并不知道,这些少年当中最短的也跟着训练了半年,这半年来风雨无阻,几乎天天都要进行负重越野跑等体能训练。营养跟上了,训练强度便也跟上,因此他们才如此能跑。

    “宋子材伙,留下来照顾好石翁。”

    石敬岩看着他们跑过去,然后听到了一声命令,跑在队伍中的一伙缓下脚步折了回来,这伙人当中在最前的,肩上缝着两块三指宽半掌长的布条,他笑着上前直腰抱拳:“可是石翁?”

    “正是老朽……”石敬岩犹豫着不知该如何称呼,这少年的气质上,很有些边军风范,但衣着打扮,却又完全不同。

    “你们是?”他略带疑惑地问道。

    “我们是俞府家卫,暗中潜来接应小官人的。”那少年笑眯眯地道:“晚辈宋子材,为第六伙伙长,石翁莫动,我们给你处置一下伤口。”

    随着宋子材的话,一个家卫少年上来检视了一下石敬岩的伤口,然后从背后取下一个小盒,从盒子里拿出剪刀,先剪开了石敬岩伤口附近的衣裳。

    他动作甚为熟练,看得出专门练习过,看到这一幕,石敬岩再木讷,也知道这群少年绝非普通家卫了。

    “火铳铅子有毒,需要挑出来,你们都来搭把手。”那处置伤口的少年看了看之后又道。

    于是又有两名少年上来,他们取出小镊子、刀之类的工具,开始为石敬岩将创口中的铅子取出来。这个过程自然是相当疼痛的,石敬岩以硬汉自居,却是不动声色,看着这些少年动作。

    他竟然连闷哼都没有发出一声,众少年也极为钦佩,完事之后,那检视的少年再为他查看了一遍,然后取出一个葫芦。打开葫盖,一股浓烈的酒气冲了出来,石敬岩精神一振,他颇为好酒,笑道:“好香,这酒可是好酒。”

    “这可不是好酒,这是酒精呢。”那少年一边说,一边又弄出根棉签,小心翼翼沾上些他口中所说的“酒精”,然后在石敬岩创口上涂抹:“虽然冬天,可也要用酒精杀毒……”

    “这酒精能喝么,可否赐一点给小老儿解馋?”石敬岩对于消毒什么没有多少概念,他想的,就是这么香的酒水,若是不能喝一点,那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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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木头竹子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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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好酒

    王好贤他们自然也准备了马,不过为了防止引发周围人的疑心,他的马放在离袭击点较远处,他想脱身,便是向藏马之地奔去。

    在藏马之地,他也安排了人看马,此时也发觉不对,正驱着马向这边赶来,离他只有不足百丈!

    “哈,哈,哈!”看着越来越近的自己人,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

    只要能上马,先离开浮山,他终究有卷土重来的时刻,他尚有一张底牌未出,那便是他与方三儿口中所称的“武曲”!

    但这个时候,他身边已经只余下三人,而在他身后,最能跑的模范伙已经相差不足三丈!

    “杀!”他听得身后传来这样的怒喝,喝声仿佛就在身边,这让他忍不住回头望去。

    他也毕竟是个老人了,论及年纪,比起石敬岩也就是小上十岁,这些年又过得安逸,逃跑的速度便有些跟不上。

    这一回头,脚下便没有注意,被绊了一下,整个人飞跌出去。

    他身边的方三儿急忙俯身去拉他,另两个护卫也只能停下来试图阻一阻追兵。

    齐牛嗷叫着撞了过去,他追得最近,对方一刹脚停住,他连挥刀的空间都没有,于是干脆用自己巨大的身躯直接撞向对方。

    这大半年来,每天一斤肉一斤鱼地养着,正能吃又每天大运动量的折腾,所以齐牛的个头长得很快,如今他身长以裁衣尺来算,已经是五尺又二,相当于后世的一米七七,体重达到了一百五十斤,在营养普遍不良的这个时代,算得上是一条高大壮汉了,而且他如今也只是十七岁,还有得长!

    那个闻香教徒也是悲摧,转身转得慢了些,虽然刀已经调过来想要朝齐牛捅去,可是却没有捅中要害,擦着齐牛的肋下滑过。冬头里穿得又多,这一下连齐牛的棉衣都没刺透,然后他就被齐牛整个人撞到。

    象是一头真正的野牛撞着一般,那闻香教徒顿时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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