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铨手指田伯光,颤声道:“无知小儿,无礼小辈……”
“你这老匹夫才是无知老儿无礼蠢汉!你知道大地半径几何么?你知道煤为何燃烧么?你知道水为何自高流向低处么?满口便是仁义道德,满腹子尽皆男盗妇娼!你们这些阉党东林,说白了全是一路货色,祸害天下不遗余力,猪狗一般的东西,让你们治国除了漂没中饱私囊,你们还会做什么?我呸,礼?老子宁愿对着一头猪施礼,至少过年了它一身肉还可以给大伙吃吃,你们有何用?有何用?有何用?”
冯铨才说出八字个,便被田伯光一大堆话又堵了回去,田伯光骂得尖酸刻薄,让冯铨实在无法再呆下去。他若真与田伯光争吵,那就真是斯文扫地了。
见他转身离去,田伯光在背后冷笑了三声:“哈,哈,哈,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他以为这是什么时代?读了三五本古书,拾得七八两古人口水,便敢自称读书人?一群寄生虫垄断知识的时代,早就一去不返了!”
冯铨又是一个踉跄,田伯光这话,给了他致命一击!
无论是东林还是阉党,总都是读书人,都是通过科举获取当官资格的“上等人”。田伯光方才这番话,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们这种“读圣贤书”的,今后在华夏领域内不会再有出路。这件事情,冯铨此前一直未去细想,但现在被田伯光点醒,便和他从报纸上得到的许多东西相应证出来。
难怪俞国振分明有强大的实力,却不急着一统全国,冯铨之类的阉党竖儒此前一直以为,俞国振这等行径是虚伪,坐视百姓吃苦却也不愿意背上篡国之名。现在才明白,俞国振只是不愿意便宜了他们这些腐儒——他们迫切希望俞国振早些定鼎天下,无非就是因为天下太平了,他们就好升官发财娶漂亮女人,哪里真是考虑着动荡之中百姓的痛苦?
俞国振在忍着不出手的时候,并不意味着他在坐视,相反,他在非常积极地争取,将数以百万计的百姓从冯铨这等黑了心的统治者手中解救出来,转移到虽然管理得严格但却有足够发展空间的新襄体系之内,促使了华夏的又一次兴盛。更重要的是,在这一个过程中,俞国振一方面从迁移的百姓当中选拔,另一方面自己教育,培养出了数以十万计的基层管理人员!
这也就意味着,俞国振可以用他们替代原本垄断了知识的旧儒家和胥吏,他们这些读书人,无论此前是什么阵营,从此之后,都将面临绝境。
一辈子皓首穷经,为的不就是一朝大印在手金榜题名,而现在这个愿望将再无实现可能!
冯铨满腹都是惊恐,这种恐惧,甚至比起横刀架于他的脖子上都要大。
故此,他出沧州城时丰神俊逸飘飘然如神仙中人——为的是能给俞国振留下一个好印象,回来时却是面色枯槁仿佛气血两亏。
吴三桂听闻他这么快就转了回来,心中也有些诧异,他同样不信任冯铨,但是觉得冯铨至少可以帮助他试探一下俞国振的底线,同时看看俞国振是否还记着当年的仇怨,是否两人间真的就没有和谈的可能。
因此,他大开中门,请冯铨来相见。冯铨从马上下来,目光发直,须发皆颤,他呆呆愣愣地向着大门走去。吴三桂看着他这一副憔悴至极的模样,就这般进了门,忙上前去扶将:“鹿庵先生,这是怎么了?”
冯铨举起手,轻轻一摆:“天下读书之人必食其肉寝其皮噬其魂……”
话才说到这里,他只觉得心头一痛,然后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整个人也萎顿下去,直接气绝。
吴三桂原本是来扶他的,可是还没有扶到人,冯铨便已经仆下,他将人掺起时,发觉这位阉党巨孽竟然已经死去。他愣住了,手松了一下,冯铨的尸体便又摔到了地上。
“这老儿……就这样死了?”吴三桂愣愣地发了会儿呆,然后叫道:“来人,将冯鹿庵的随从唤来,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中了毒?”
“莫非怕我在酒中下毒?”
吴三桂为冯铨之死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济南城中,孙晋微笑着看面前的俞国振。
俞国振同样微笑摆手:“如今大势已定,便是毒杀我,朱由崧亦不可能坐稳天下。鲁山先生当世智者,定不会出此下策,若是史道邻,或许还会如此。”
“你啊,便是尖酸刻薄。”孙晋哑然失笑。
孙晋看着俞国振的目光,与旁人有许多不同,满眼都是赞赏。他是东林干将,同时是孙临的亲兄长,因此与俞国振也算是有亲属关系。如今与俞国振有亲属关系的方孔炤总督两广,张秉文总督山`东,虽然华夏体系中的总督一般只是文职,没有身兼守备司令之职便无权调动驻防的华夏军,但这二人都可以说是一方大员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孙晋自觉自己也有能力在华夏军略委员会的体系下,获取一个位高权重的职务。
不过他此次来,却不是为了个人的职务而来的。
“你不饮酒就罢了,那我就在这里谈公事吧。”孙晋坐正了身躯:“无论你如何看待弘光天子,但此次我来,天子是要向你表达善意的!”
“哦?什么善意?”俞国振微笑道:“他不忙着选秀女么?”
“忙着选秀女的天子,至少比隔着几千里指手划脚的天子,要容易应付得多。”
“哈哈,鲁山先生这是深有感慨吧?”俞国振听得孙晋对崇祯吐槽,不由得大笑起来。
崇祯尚在的消息,虽然有所泄露,但因为俞国振的暗中控制,一直没有人能够证实,这就使得孙晋等人虽然有所察觉,可是一个个都装没有这一回事。
“天子下令,令黄得功移兵襄阳,压制张献忠。”
孙晋带来的这个消息,让俞国振微微“咦”了一声:“此为朱由崧独断,还是鲁山先生你们所劝?”
“二者兼有。”
黄得功是现在金陵小朝廷唯一可靠的武力,他拥有大军也近二十万人,一直囤于淮河两岸,虽然金陵小朝廷的本意是戒备俞国振南下,但实际上他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威胁着山`东。毕竟,背后有二十万人呆着,无论如何俞国振也得留上一两万人防备。若是朱由崧自己提出调离黄得功,这不解体现出他对俞国振的善意,同时也体现出他超乎常人的胸怀与战略眼光,倒要让俞国振对这位历史上名声极污的朱明后裔刮目相看了。
“鲁山先生,朱由崧有此善意,那我就领了,待来曰,我私人必有所报。”沉吟了一下,俞国振道:“不过若仅是此事,想必不会烦劳鲁山先生跑这一趟——可还有别的吩咐?”
“吩咐是不敢,只是想问,华夏军略委员会何时开科举?”
孙晋说到这,目光紧紧盯着俞国振,希望从俞国振脸上看出他内心真的想法。他此次来,确实肩负着重要的使命,就象阉党反复试探俞国振的打算一样,他们东林同样也在反复试探。
史可法从陈子龙口中得到的消息,让整个东林都为之震惊,甚至让他们暂缓与马士英、阮大铖等阉党的争斗,而是试图与阉党合作,让朱由崧将黄得功调往襄阳。对于东林或者阉党来说,什么都是可以拿来作利益交换的,只要能保住他们的统治者的地位,哪怕将金陵的小朝廷拿来交换也不是不可。
俞国振没有犹豫什么,很直白地说道:“科举乃文官制之基础,而文官制乃未来国家之基石。在我看来,未来的华夏国家有三大基石,一大灵魂,这四者共同构成我华夏道统。”
“愿闻其详!”孙晋听得俞国振承认科举乃文官制之基础,又将文官制视为未来华夏国家的基石,心中便是一喜,觉得史可法从陈子龙那边得到的消息,未必全对。
(未完待续)
------------
六一七、杀气一时作阵云(一)
后人一说起科举制度,往往就对其不屑,甚至以为华夏之所以落后,便在于科举制度。
这就是本末倒置了,事实上,这个时代,欧洲所谓的启蒙思想家们,正在把华夏的科举制度吹嘘得天花乱坠,就如华夏在某些时间总以为外国的月亮比较圆一样。
当欧洲的贵族封建主们不得不依靠教会的修士来管事国政,甚至连法兰西这样的堂堂大国,都要依靠一位枢机主教来充任宰相之际,远在东方,世俗文官制度的光芒,就已经照亮了大地。而构成世俗文官制的基石,就是科举制度。
科举制度作为一种人才选拔制度,在某种程度上给天下聪明人一条相对较为公平的竞争之途,打破了血统对于国家政权的垄断,让社会底层之人也有了一条合法合理的上升途径。正是科举制度选择出来的文官,维系着这个庞大的国家,使之在很长时间内都保持着活力。
真正让科举制度起了相反作用的,乃是科举考试的内容。自从科举中进士一科固化到只考四书五经之后,这种制度的负作用才开始大于它的积极作用。
因此,俞国振在对孙晋说出自己的看法时,并非敷衍了事,而是极为慎重的。
此次被称为济南问答的对话,对于华夏今后建国方略有极大的影响,也埋下了华夏后来一次大动荡的导火线。
“我以为,华夏之灵魂,在于易经中的八字,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此为华夏之别于夷狄之道统也,便是儒家,此八字亦是精髓,正因自强不息,故夫子曰三省其身,正因为厚德载物,故夫子问道于老聃求圃于老农。至于发髻衣冠,诗词歌赋,尽为这八字所化。典章文籍,诸子百家,尽由此八字所出!”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46395
46396
46397
46398
46399
46400
46401
46402
46403
46404
46405
46406
46407
46408
46409
46410
46411
46412
46413
46414
46415
46416
46417
46418
46419
46420
46421
46422
46423
46424
46425
46426
46427
46428
46429
46430
46431
46432
46433
46434
46435
46436
46437
46438
46439
46440
46441
46442
46443
46444
46445
46446
46447
46448
46449
46450
46451
46452
46453
46454
46455
46456
46457
46458
46459
46460
46461
46462
46463
46464
46465
46466
46467
46468
46469
46470
46471
46472
46473
46474
46475
46476
46477
46478
46479
46480
46481
46482
46483
46484
46485
46486
46487
46488
46489
46490
46491
46492
46493
464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