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安插罪名,只要陈述事实,就足以让百姓们愤怒了。

    想到东林此次的举动,陈子龙已经意识到,他们在乡间市井里的根基就要完了。当初他们反对税监和阉党,在市井与乡间登高一呼,顿时百姓拥护群情汹汹,而从这次事件之后,他们再如何号召,百姓都会将信将疑了:谁让他们是与乡间最臭名昭著的神棍、地痞还有那些劣绅勾结在一起!

    陈子龙忽然想到俞国振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卧子,卧子,你去寻俞济民,要他放了我,快放了我,总得给克咸留些体面!”

    这个时候,孙晋也意识到,自己想要邀名之举,可能适得其反了。

    与旧的农业时代的大明朝廷相比,俞国振建立起来的华夏军略委员会是半工业化的执政机构,平时它按部就班地行动时,看不出什么差别来,但当它动员起来之后,其影响力就远不是大明朝廷能比拟的。哪怕乡间的劣绅和儒林势力再盘根错节,在全面动员起来的军略委员会面前,仍然只是一只纸老鼠。

    是纸老鼠而不是纸老虎。

    “我……我尽力!”陈子龙喃喃地说了一声,退了一步,回头望了孙晋一眼,又退了一步。

    他尽力,真能改变这一切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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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二、闹剧一场人心伤(四)

    俞国振背着手,慢慢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现在也是三十五岁的人了,长子刚刚高等学堂毕业,已经进入了华夏军,不过是从最基层的小兵做起,而且还改了名字。当初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周围一片劝告声,唯一支持他的,恐怕就只有方子仪。

    “不从军,便不知兵,不知兵,如何定策天下?”

    方子仪的这番话是说给那些反对者听的,但也是说给俞国振听的。

    作为他们的长子,而且是正妻嫡子,俞襄理所当然要继承俞国振的位置与权柄,在未来掌握华夏军略委员会――称不称皇帝,方子仪倒不是十分看中,但是这权力却一定要由她的儿子来继承。

    对此,俞国振采取了一种默认的态度,事实上这些年他对俞襄的培养,也是按照继承人的模式进行的:还只是五岁的时候,就与四名挑选出来的伙伴一起进入初等学堂,比起一般孩童要早一岁,然后要求严厉,若不能在班级中排名前五,便要被斥责甚至遭受体罚。

    当然,俞襄不缺少父爱与母爱,特别是小莲,待他的宠溺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亲子。俞国振对他也有相当的耐心,总是抽时间陪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在俞国振看来,一个父亲,除了严厉,还得有耐心。

    随着儿子的成长,俞国振自己也越来越成熟稳重,与部下开玩笑的时候少了。现在,他已有些不怒自威的模样。

    “陈子龙先生到了。”

    他的责任秘书蓝树在门口晃了一下,低声说道。

    “请他进来吧……怎么,还有什么事?”

    “您说要见的那位欧罗巴人汤若望一行也到了,他们与陈子龙先生是一起来的。”

    “哦,那就一起见他们,把他们请到小会议室去,我这就过去。”

    俞国振中断自己的思绪,开始琢磨着陈子龙与汤若望等人来见的原因。他们两拨人凑在一起过来倒不意外,不仅是陈子龙,就是俞国振自己与徐光启也是神交已久。徐光启病逝时他还非常惋惜,觉得若是自己早来几十年,徐光启定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就象宋应星起的作用那样。

    陈子龙等一行被引入小会议室之后,陈子龙有些惴惴不安,他受孙晋所托要来寻俞国振求情,原本该在小范围内交谈更合适一些,偏偏俞国振误以为他是和汤若望、卜弥格是一路的。

    他有心想另外说明,却又没有机会,因为才到小会议室中坐下,俞国振便已经到了。

    “卧子先生,还有汤先生、卜先生,今曰几位连袂而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俞国振没有与他们过多寒喧,直接介入正题。陈子龙正在琢磨着如何向俞国振提孙晋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反应,那边汤若望与卜弥格又站起来,向着俞国振行了一个鞠躬礼。

    “阁下,我们是来向您陈情的。”

    “陈情?”

    “是,我们研究过您所提出的实学,其中有许多都与我们欧罗巴的学术有相通之处,我们这些来自欧罗巴的教士,给东方带来了另一种文明,我们相信,您不会否认,您那可与天使相比的智慧,也受过我们文明的启发。”

    汤若望的话让卜弥格大吃一惊,在卜弥格看来,俞国振作为一位东方的“国王”或者“皇帝”,他应该是那种自负而刚愎的人,特别好面子,这一点他在欧洲或者东方都见识过。

    这种人必须对他恭敬,否则会激怒他,那样的话,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听不进去,都不会同意。

    但让卜弥格吃惊的是,俞国振点头,表示同意汤若望的观点。

    “汤先生,你说的是,我们华夏文明的精髓,全在《易经》中的两句话里,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我们从来不否认别的文明有自己的长处,我们也很乐意去学习这个长处,所谓有容乃大嘛。”

    “正是因为了解这一点,所以我们冒昧地前来向您陈情,在您的治下,或许是因为某些官员的私心,或许是某种程序上的误会,导致我们无法传播主的荣光……”

    汤若望在陕西传教的时候,就一直很关注俞国振,他为了了解俞国振的姓格,甚至去拜谒了据说与俞国振有过交往的李岩,从李岩那里,他得到了一些对俞国振的这印象。然后,他与大明许多文人官员都有往来,也通过信件、走访的形式,了解他们对俞国振的看法。

    他很早就认定,俞国振必然将获得最终的胜利,他们耶酥会能否在华夏继续传教,很大程度上要依靠于俞国振的意志。以他对俞国振的了解,他如果藏着掖着,俞国振更不会理会他,将自己的愿望和理由说出来,才能得到俞国振的认同。

    他很早就想与俞国振联系上,可是没有合适的门路,而且随着俞国振的势力进入中原,汤若望惊恐地发现,俞国振对于道教、释教,都采取了比较宽容的态度,其中道教的几位领袖,还经常成为俞国振的座上客,甚至在华夏军略委员会中担任职务!

    落后于竞争对手,汤若望并不觉得可怕,让他真正可怕的是,在俞国振治下之地,对于他们这些耶酥会教士进行限制,他们不允许建立教堂,不允许印刷圣经,甚至连进行洗礼,都必须经过批准。另外更重要的是,华夏军略委员会还向所有的教徒征收十分之一的教化税――这分明是歧视!

    听完汤若望的诉说,俞国振笑了起来。

    “汤先生,我很尊敬你,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远渡重洋,为了自己的理念,来到我们华夏。无论您的意愿是什么,但是您的到来,在某种程度上让我们华夏人能够更多地了解欧洲的文明,让华夏人意识到,天下不只有中国。”

    他这番话,说得汤若望顿时眼含热泪,只觉得心中暖烘烘的。

    倒不是俞国振有什么王霸之气,能让汤若望如此动容,而是因为如今的俞国振这般地位,一言一行,自然让人觉得重视。

    “但是,我也很直白地告诉你,对于你们教会的约束,是我提出的,因为我了解了一些你们的教旨,其中几个问题,我觉得与我们华夏……道统相悖。”

    俞国振也提到了“道统”这个词,这让陈子龙觉得想要发笑,但旋即,他坐正了。

    俞国振为何不能提道统?他让癸泉子等人编三皇大典,让方以智等人杂糅百家与实学,为的不就是去芜存菁,正本清源,为华夏续道统?

    陈子龙不是史可法等人,他也看到科举取士带来的弊端,在钦州多年为官,更让他认识到原先儒生为官的种种不对之处。因此,他对于俞国振的华夏军略委员会没有那么太多的抵触,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乐于接受。

    “这……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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