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婆罗洲西北角的山口洋附近。”
选择山口洋的一个主要原因,在于这里是华夏海军南北巡航时的一处中转站,陈子龙当过地方官,又在新襄呆了这么多年,可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纸上谈兵货色。他很清楚,如果在这里建成一座港城,那么华夏海军就多了一处补给基地,俞国振必然乐于顺水推舟助其成事。另外,往来的海军将士,他们的消费能力可不低,而且还能给自己的新城提供武力保护。根据陈子龙的了解,平均每两个月,海军将士就要经过山口洋一次,这对于周围的土著,将是极大的震慑。
“只有这些……怕是召不得多少人,故土难离啊。”沉吟了一会儿,吴伟业喃喃地道。
冒辟疆倒是很激动:“我愿去,卧子先生,我去助你!”
“多谢贤弟,梅村说的也是正理,所以我正在拟一份计划书。”
“计划书?”
“俞济民若有什么新的方略,必先拟计划书,将此项方略的优点缺点有利不利尽皆罗列,不夸大不虚饰不讳言,让人权衡利弊,我见了觉得这确实是治政所需,便暗中揣摩学习其一二。”
陈子龙说这个的时候,心中对俞国振的敬佩又上升了一些,俞国振那边什么事情都讲究章法,那种拍着脑袋决定工作的事情,不是完全没有,但已经降到了最小。在俞国振看来,预先做计划,就是让事情有秩序,而秩序才是稳步成长的关键。
一片混乱带来的永远只会是破坏,而不会是建设,那种认为打翻了旧世界自然就有新世界的想法,若不是幼稚,便是别有用心。
“若有此计划书,倒是可以尝试,吴某不才,愿为卧子兄奔走宣告此事!”
“正须二位出力。”陈子龙叹了口气:“当初圣人言,道不行将浮槎于海外,如今我们,可当此语了。”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为卧子鼓吹奔走去,最重要的是要筹钱,我看可以这样,请各处豪商认捐一部分,再请愿意随迁的诸人集一部分,亦如当初天如谋划周阁老起复之事,各作一股,到时若有所收益,必有回报,如何?”吴伟业又建议道。
“正当如此,听闻西夷有什么东印度公司,我们这般……算是南洋公司吧?”陈子龙随口说了一句。
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这一句,在历史上会写下怎么样的一笔。
(未完待续)
------------
六七七、钟山风雨起苍黄(一)
金陵城在很短的时间热闹起来。
这座古都这些年一直笼罩在某种惴惴不安的阴霾之中,直到五天前,俞国振带领着华夏军开入其内,这层阴霾才消散――没有发生传说中的街头巷战,甚至没有一人自尽为大明殉国。五年前的统一计划颁布之后,所有人对这一刻都有所准备,因此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那些该做的早已经做过了。
黄宗羲怒气冲冲地走在长街上,为了表示自己对于俞国振的反感,甚至连原本可以极大节约脚力的三轮车他也不搭乘。仿佛这个选择,就能象不食周粟饿死的那两位殷商世子一样,让自己的气节流传千古。
但他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他的气节根本不可能留传千古。
身后的人群中,毫无疑问有俞国振派来的探子,黄宗羲知道俞国振手中有这样的组织,就象是大明有厂卫一样。只不过俞国振的探子只有侦察权,却无缉拿捕人的权力――唯有司缉所才拥有这种权力。
“俞国振当真是聪明,与古时的独夫民贼比,他更歼恶,竟然知道要将权力分散约束……但约束皇权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应该是士大夫的相权,以贤相佐明君,以直臣事天子,这才是平衡之理,一个好的皇帝,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呆在自己的后宫中负责生儿育女便成了,国家大事,交由士大夫……”
别人都以为黄宗羲与俞国振的矛盾在于俞国振轻视东林,而黄宗羡的父亲就是东林六君子之一。唯有黄宗羲自己知道,自己敌视俞国振的根本原因,还在于两人治政理念的不同。
俞国振不愿意将权力交到以东林为代表的士林手中,而黄宗羲此时已经有“非君”之念:他认为皇帝乃是天下万恶之源,以天下男女财富供一己之欢心,实在没有存在的价值。
“总得做些什么,不过在那之前,倒是先得将身后的尾巴甩了。”黄宗羲如是想。
他顺着街走,看到两边的街市都开始张灯结彩,心里就越发不痛快。这些都是为五曰后的俞国振登基仪式而准备的,据说到时要弄得甚为热闹,这两天从上海一船又一船地运来人和物资。天下尚未大定,奢糜之风便起,俞国振固然雄才伟略,却终究跳不出帝王的圈子。
来到一处卖成衣的店铺前,黄宗羲假作是在查看衣料,借助店中的穿衣镜观察身后的“尾巴”,发现几个可疑人物都直接经过,并没有停留下来。
“倒是狡诈,俞国振被人称为鱼精,没有说错,便是底下的虾兵蟹将,也是一个个如此!”
黄宗羲并没有因为未曾看到跟踪的而掉以轻心,他向店主人问了一声,只称腹内内急,求着茅房一用。那店主人倒是热心的,不仅带着他入了后门,还引着他到茅房,只不过这茅房却非同一般,乃是按着新襄样式建成的冲水蹲坑。
“咦,连这边都建成冲水蹲坑了?”这一点倒是出乎黄宗羲意料,他忍不住问道。
“那是自然,大伙都说,俞统帅坐了天下,咱们金陵仍旧是首善之地,若是弄得到种臭气熏天,只怕新的朝廷要不喜了。”那店老板哈哈一笑:“反正都是要改的,迟改不如早改,免得到时一窝蜂要改茅房,人工价钱反倒是要涨。这种样式的茅房,可不是一个小泥工能弄成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个茅房的故事,听得黄宗羲却几乎便秘,因为他跑来是想借机溜走,可不是来欣赏茅房的,但是那老板守着茅房门口,他如何走得脱?
“听闻新襄那边用的是自来水,以镀了锌的铁管送水,想必俞统帅坐稳了江山,咱们金陵也要换这种自来水了,啧啧,也不知那水如何来的,不象我现在还得在茅房里放一个水桶和一个瓢……”
“这个,老板,你不去前面看着生意?”黄宗羲苦着脸道。
“不必,今天原本就不会有什么生意,大伙都忙着准备五天后的登基大典呢,据说万国来朝,连南海那边的什么渤泥国都有专使来。”
这老板太过健谈,黄宗羲只得道:“老板,可是你在这前边,我便觉得怪怪的,实在是……实在是方便不出啊。”
“哦,这事我倒是忘了,先生你一看就是读书的斯文人,读书人吃喝拉撒与我们这些粗人不同的,哈哈哈哈……”
听得那老板善意的嘲讽,黄宗羲心中有些不快,忍不住刺了一句:“你方才说俞国振之事,不怕有人报官,说你擅言国是么?”
“如今可不是莫谈国是的大明了,如今是华夏,华夏!”
有关新的国号问题,在各地都引发了不少争议,这也是黄宗羲对俞国振不满的问题之一。俞国振否决了所有饱学宿儒引经据典定的国号,什么“大楚”、什么“大唐”,以楚为国号是因为俞国振兴起于南方,以唐为国号则是因为明为火德而以水代火应该是唐尧之姓。他定国号为“华夏”,最初时这两字的国号众人还有些不适应,但到现在,就是刚刚收入华夏治下之地的百姓,也能极为顺溜地将这个名字说出来了。
“华夏又如何了,自古以来帝王都是换汤不换药。”
“自然不同,我可是去过上海,那边百姓谈起国家大事,一个个都无甚忌讳,官府也从不计较。”
必须承认,在俞国振治下,对于言论是给予了相当的自由。一般百姓私下谈论国家大事,不但不受禁止,报纸上有时还会有意引导。从这一点上来看,俞国振的“华夏”比起大明要开明得多,但是黄宗羲还是不满:允许议论国是的应该是儒生士林才对,应该是他们这些原本团结在南都周末边的清流,至于小店铺老板这样的,让他们的子女有学可上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还想议论国是?
不过他却没有办法将这话当面说给那店铺老板听。
“在上海那边,我听得一个有趣的说法,便是儒林中有些人说,唯有智者方有能商讨国事,天下大事,庸人不足以论之,他们又自称秉持一片公心,故自诩为‘公智’是也。不过也有人说他们这些年把持朝廷权柄,上下勾结欺君害民,根本不算什么公智,乃是公痔――公公们的痔疮是也……”
“住嘴!”
“啊,哈哈,是我失言了,哈哈……”那店老板一听黄宗羲在茅房里发怒,心中顿时明白,这位先生只怕也是公智一员,不由得尴尬一笑,他只是一个小店铺的老板,犯不着为着这样的事情与人较劲,冷眼旁观罢了,因此告了声罪,终于跑到店铺里去了。
黄宗羲蹲在那蹲坑上,闭着眼睛痛苦地呼出一口气――这干蹲了好半会儿,他的痔疮倒真有些犯了。
他是听过这种嘲讽的,而带来这种嘲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夏允彝。夏允彝又是从阎应元口中听到的,而阎应元则说,第一个对他们这些清流评价为“公痔”的不是旁人,正是崇祯。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47758
47759
47760
47761
47762
47763
47764
47765
47766
47767
47768
47769
47770
47771
47772
47773
47774
47775
47776
47777
47778
47779
47780
47781
47782
47783
47784
47785
47786
47787
47788
47789
47790
47791
47792
47793
47794
47795
47796
47797
47798
47799
47800
47801
47802
47803
47804
47805
47806
47807
47808
47809
47810
47811
47812
47813
47814
47815
47816
47817
47818
47819
47820
47821
47822
47823
47824
47825
47826
47827
47828
47829
47830
47831
47832
47833
47834
47835
47836
47837
47838
47839
47840
47841
47842
47843
47844
47845
47846
47847
47848
47849
47850
47851
47852
47853
47854
47855
47856
478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