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晋商面面相觑,他们来是求财的,不是求祸的,他们背后,也有些官府势力,回去以后,自然可以通过这些官府势力向俞国振施加压力,但现在,似乎就只有这样离开了。
于是晋商一个个站了起来,有些人原本还只是做个姿态,只要俞国振给个台阶让他们下,他们就顺势留下,可俞国振嘴角噙着冷笑,却是没有任何表示。
于是晋商们就只能转身离开,向着酒楼下行去,走的时候,不少人还回头望了那两个瓷盘一眼,目光中有不舍之色。
他们都是精明人,就算是十五户人家共有种珠之术,可是对于大民以万万计的人口来说,珍珠仍然是供不应求,更何况还有口外的草原、海外的番夷。因此眼见这样一座金山从手边滑过,心中不知有多惋惜。
徽商们却是庆幸,这些晋商走了,岂不意味着他们得手的机率更高了?
可是俞国振会让他们遂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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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必死无恕
晋商们走下了楼,俞国振笑着道:“我这人没有别的憎恶,生平最恨者,就是身为堂堂上邦中国之人,却去为鞑虏蛮夷效力之辈,卖国求荣者,必死无恕!”
“卖国求荣者,必死无恕!”
说这话的时候,俞国振的语气森冷坚决,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愤怒。仿佛是在应证他的愤怒,他声音才落,外头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听声音,正是方才被拖出去的范家的商人!
紧接着,正在外出的脚步声又越来越响,变成了进来,那些出去的晋商,一个个脸色发白,一步步退回了酒楼之中!
“看来各位是改变主意,又回来了啊?”俞国振笑道:“欢迎,欢迎……不过这位姓王的,就不欢迎了,我方和还说,我最恨的就是卖国求荣者,既是王登库的一伙,那么便为卖国贼之帮凶,滚吧。”
“你……你……”
那王姓的商人双股战战,晋商其实不缺少勇气,否则他们不敢走西口闯大漠,更不敢冒着抄家灭门的危险与后金进行贸易。但那是怀着侥幸之心,当他们真正面对死亡之时,总还会觉得畏惧。
徽商也看到让这些晋商战栗退回的原因了,两个少年夹着那个范家的商人而来,范家商人胸口已经多了两个血洞,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禀小官人,水贼方才突然来袭,我们击退了水贼,却来不及救这位,因此特来向小官人请罪。”
“唉,如今水贼还真是猖獗,大白天就敢入镇,以往他们不就是在水面上截道,剁一刀后顺便将人绑上石头扔进江中么?”俞国振叹了口气:“给他一领席子,埋到乱葬坡去吧。”
那两少年家卫笑嘻嘻地应了声是,他们手中的缨枪还在滴血,可就当着这数十名晋商徽商的面,眼睁睁说白话,说是“水贼”杀了那姓范的!
俞国振叹完气后挥手示意将尸体拖走,那姓王的双腿战战,却有两个少年家卫过来又将他拖走。他立刻惨呼道:“诸公救我,诸公,救我啊!”
晋商中有人实在看不过去了,干咳了一声:“俞小官人,这样……似乎不大好啊。”
俞国振却哈哈大笑起来:“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我事先就说了,我们俞家,不欢迎汉歼国贼,至于在外边被水贼所杀,那却实是我们襄安巡检司的职责,我们必会在缉拿水贼为其复仇!”
俞国振并非滥杀,范家、王家都是深得后金奴儿哈赤信用的大商贾,他们八家几乎控制了张家口堡的内外贸易。而能被这两大家族派到南方来,同时也可以及时调动资金来竞拍种珠术的,毫无疑问是范、程心腹。
可惜的是,俞国振记得的后来被满清所封为皇商的,就这两大家族,他原本以为自己没有这么快和东虏相遇,没有想到的是,汉歼的触手却已经伸了过来。
“救命,救命!”那王家派来的商人也被拖了出去,其余晋商中,颇有几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啊!”
救命声变成了惨叫,不一会儿,王姓商贾的尸体也被挟了上来,高二柱一脸愧色:“小官人,小人无能,让水贼杀了个回马枪,又将这人杀了。”
这一下不仅是晋商,就连徽商肚子里都开始大骂了,这姓俞的小子行事也太过肆无忌惮,杀人的借口都不换一个!
他们盘算着回去之后该如何将这小子的狂悖传到有能力制他的人那儿去,不过现在,谁也不会跳出来吃这眼前亏。
“这些扫兴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诸位,如今该办正经事情。诸位既是有意竞标,那么请一个个到这边来,将自己愿意为种珠之术出多少银钱写下……”
俞国振的竞标方法让这些商贾们又是心中一跳,他让众人单独上去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商号和投标价钱,这样每个人投多少银钱,别人根本不知道,即使他们私底下约好了以极低的价钱投标,可谁能保证上去投标之人不临时改一下,稍稍提高一点价格?
因此,在场的徽商晋商都是各自打着小算盘,好一会儿也没有人上前去。
俞国振也不催促,只是脸带微笑,等着他们做出决定。他原本以为这些人会商议一番,然后按照身份,从那鲍兴志开始投标,没有想到就在这时,一个人站起身,大步走了上来。
正是徽商中年纪较轻,才二十出头的那个徐林徐仲渊。
他上来之后,同俞国振微微拱手,然后接过笔墨,在纸上飞快地写着。写完吹干,他没有将纸递给俞国振,而是直接竖起来,让所有的商贾都能看到。
“低于这个价,诸位就不要投了。”徐林笑着道。
那纸上写着的是十足纹银五千两正。
如果是买独家的种珠之术,这五千两纹银未免太寒酸了,可现在总共有十二份,如果大伙都出五千两,也就是六万两!
这个代价,可就大了些!
晋商都不出声,因为这人他们觉得眼生,怕是俞国振找来的托,可是徽商中不少人都认识他,有人就冷笑道:“徐生员,你们徐家,如今拿得出五千两现银么?”
“徐家还有两百亩茶场,还有一所宅院,还有传了三代的家业。”徐林平静地道:“五千两足银,徐家还拿得起!”
他们的对话,让晋商也明白,这个人是徽商中的一员,但似乎有什么原因,让他并不受徽商待见。
众人心中都是暗骂了一声,他这番行动,自然是讨好了俞国振,可却让众人为难起来。有了他这个开头的,五千两纹银便是基线,低于这个的,就不好出手了。
俞国振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徽商领袖鲍兴志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在纸上写好,然后交给了俞国振。俞国振将之收好,与徐林的放在了一起,倒没有将鲍兴志写下的数字说出来。
这些商人家中都是豪富,家中藏银十万两以上的笔笔皆是,甚至家产百万的也不少见,有了人带头,接下来便顺利得多,很快徽商便个个写完。
到现在为止,晋商还是一个都没有动。
晋商势力并不小,单论财力,此时晋商的财力甚至还胜过徽商,只不过俞国振开始连杀两人的行动,让他们心中有了阴影,他们弄不明白,俞国振这番举措,真的是因为他痛恨汉歼国贼,还是因为他要杀人夺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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