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马大保的身份,出来时原本可以带着勤卫的,但是他过不惯别人服侍的曰子,没有带娃的情形下,便是一个人上了火车,甚至没有买更高级的包厢,他买的是硬座。

    马大保觉得,从徐州到上海,也不过是大半天的火车车程,十五六个小时罢了,根本用不着去坐包厢,硬座上挤挤,不但省钱,而且热闹。

    不过当列车快到南京之时,马大保还是有些坐不住,腰腿酸痛得厉害,这让他不得不服老,自己毕竟是六十岁的老人了。

    按照华夏的《致休法》,六十岁便可以申请致休,六十五岁强制致休,马大保第一次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该致休了。

    这八年带出了十几个弟子,就算自己退下来,弟子们也可以撑上去,而且这些年轻人精力更旺盛,也该让他们挑大梁了。

    “看,到了,长江大桥!”

    马大保正在琢磨这事情的时候,突然听得有人喊,一车之人,纷纷向着车窗凑去,看着外边正在迅速接近的钢铁水泥巨树。

    这是长江上的第一座巨桥,上下两层,底下一层走的是列车,上面一层则是行人与普通车道。当初雷发达设计此桥时,其底部距离江面仅是二十四米。规划报到了俞国振处,被俞国振一口否决,俞国振要求雷发达要考虑得更长远些,要给后人留下更多的余地,特别是不能影响以后万吨级巨船经长江水道直接抵达南京。

    这样之后,雷发达又花了半年时间,才拟出现在这座桥的规划。又花了整整六年,这座桥才建成。

    火车从桥下层缓缓穿过,经过大桥时,出于安全考虑,火车会减速,饶是如此,原本乘船要两个小时多才能横跨过的长江,如今却只要短短的五六分钟。这种变化,让马大保啧啧了几声,只觉得这太神奇了。

    想到这神奇也有自己一份力,马大保心中就感到无比骄傲。

    火车过了桥没多久就停下,南京站便设在此,上车下车的乘客很多,马大保也离了自己的位置,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桥头,此时华灯初上,外头的桥上如同一串珠宝,闪耀着夺人心魄的光芒。

    火车开动之后,他回到座位上,可还没有坐下去,突然间跳了起来,看着前面换了的乘客,瞠目结舌:“你……你……你……陛……”

    “正是毕某。”

    坐在他面前的是俞国振,不过现在他却是一副普通人的打扮,穿着布扣对折的长褂,还留了胡须,若不是马大保对他极熟,也没有想到会是他。

    在俞国振身边,则是七八个马大保不认识的年轻人,一个个精干强壮,显然是俞国振的保镖。即使是这样,马大保仍然觉得有些不安,环视四周,发现这节车厢之中,还零散着分布一些看上去强壮的年轻人,这才放下心来。

    俞国振并非只带着几个人出来,而是带了数十名卫士。

    “毕……毕先生,怎么有空出来?”马大保知道俞国振不欲泄露身份,便也以“毕先生”称呼他。

    “闷在家里,象笼中之鸟,憋得慌,总想看看外边的情形。”俞国振笑了笑,但眉眼间却有微微的忧色。

    “毕先生……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换了别人,绝对不敢对俞国振提这样的问题,让俞国振觉得烦心的事情,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大麻烦,无论是从避嫌的角度,还是从国家秘密的角度,都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俞国振笑了一下:“确实有些麻烦,我这次出来,发觉咱们华夏的东西,似乎有些过剩了啊。”

    “过剩?没有啊。”马大保不解地眨着眼。

    在马大保心目中,没有什么是过剩的,他是从那个一切紧缺的时代过来的,因此认定,只要生产出来的东西,就一定会有用处。

    “就是生产出来的东西太多了,而老百姓手中的钱又少了,一方面是卖不出去,另一方面是买不起。”俞国振用最简单的方法将问题说给马大保听,最后轻声补充了一句:“这是经济危机。”

    正是经济危机,在高歌猛进式地发展了十六年之后,华夏朝面临着一场经济危机。普通的百姓只是从市场上的躁动感觉到不安,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俞国振在宫中时收到的也只是漂亮的报表,也不知道风暴正在酝酿,直到这一次出来,他才发觉,看似繁荣的华夏朝,实际上也有自己的烦恼。

    被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的资金、劳力,大量地涌入那些门槛极低的轻工业部门,这就使得粗制滥造轻工业产品数量多得无法消化,而产品卖不出去,那些小工厂主们便无法支付工人工资,工人的购买力不足,又进一步让那些轻工品滞销。

    “原来是这个……有什么难的,让他们转产别的东西就是,大不了朝廷借钱给他们转产啊。”

    俞国振呵呵笑了起来。

    马大保说的倒是轻巧,但实际上远不是这么轻松,华夏朝比起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富裕,华夏十五年更是创纪录地拥有一千万金元的财政收入。但同样,华夏朝的开支也比起前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大,路桥的修建就不说了,便是俞国振每四年归公一批产业,可是比起教育、医疗和养老上的巨大的支出,还是少了。

    更重要的是,华夏的人口这十六年来增加得很快,估计已经达到了三亿,熬过这次经济危机,那么华夏朝将会有很长一段享受人口红利的时期,可是熬不过的话,这样多的人口要工作要吃饭,就会成为华夏朝的隐患。

    解决这个问题,可不是马大保一句话能的。在那之前,俞国振觉得,中枢的首辅次辅们,实在要为没有发觉这一隐患,或者没有将这一隐患报给他付出代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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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八、人有散时曲有终(二)

    王传胪整理好文件,将它们封在一个档案袋里,然后恋恋不舍地看了自己周围一眼。

    这间首辅办公室,位于大公堂之后的大晟堂,在他第二任首辅时力主修建的一座大楼,仅比大公堂规模略小,以容载现在华夏中枢的二十三个部――他第二任时又增加了煤炭钢铁部、轮船航运部,因此部门又有所增加。

    倒不是王传胪想要让中枢臃肿,实在是有这么多事,不得不为之。

    他今年也只是五十多岁,还不到六十,换了旧朝,正值一个官员最为鼎盛的年纪,他也注意保养锻炼,因此精力相当充沛,以他自己琢磨,完全可以再做十二年。

    想到这里,王传胪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说服陛下,将那首辅只能连任一次的规矩给改了――至少先改到允许连任两次也就是三任。

    这八年来俞国振只在大政方针上对他影响,几乎没有干涉他对中枢的权力运作,王传胪觉得,自己相当受到俞国振的信任,因此,自己的提议应当能够得到俞国振的同意。

    “陛下现在在哪里?”他向身边的秘书问道。

    “应该在锦秀宫吧?”秘书小心翼翼地回应道:“不过这段时间,陛下都没有出来,另外,陛下卫队的人似乎少了些。”

    王传胪眉头顿时拧了起来:“白龙鱼服,大不智也,这事情,你应该早跟我说!”

    秘书没有解释,这个世界上,有谁敢去监视俞国振的卫队,他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事实上,就连王传胪这个首辅,对于俞国振卫队的影响力也是有限,甚至驻防京城的部队,根本不将王传胪放在眼中,他们唯独忠于俞国振。没有俞国振的命令,王传胪连一个人都调动不了。

    “已经有几曰了?”

    “看情形,陛下出宫有五六曰了,也不知道陛下去了哪儿。”秘书小心翼翼地回答。

    “唔……”

    王传胪刚才还是自信满满,但现在,心里却有些悬了。

    此时大家都不再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年轻人,都步入了人生的晚期,看待问题就会多疑多思,尽管王传胪觉得俞国振对他还是信任,可到了换届的关键之时,却不声不响地出宫――这必然会为换届制造变数。

    “去皇宫通禀,我要求见陛下。”王传胪沉着脸想了一会儿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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