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咯咯笑了起来,没有拒绝,跟着俞国振就进了别院。俞国振心中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虽然并没有太大的歧视,可也不想在正堂或者书房中见他,便引领着他向着别院一隅行去。

    “早就听说俞幼虎之名,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这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那人大大咧咧地指着一个器械问道。

    俞国振笑了,这家伙的好奇心也太过旺盛了些,不过这正好,或许自己可以通过这家伙,建立起某条直接的联系。

    “大牛!”他大声喝道。

    齐牛原本带着模范伙在活动手脚,他现在肩上的领章已经有三条红线了,这意味着他的衔由二级升到了三级。这是他最近连番立功的结果,若不是他做事还欠了些脑子,俞国振都有意再提拔他一下。

    “小官人!”一到俞国振面前,他大声敬礼,声若奔雷,吓得那个来访之人脸色都变白了。

    来访之人身高比起俞国振还要矮半个头,站在齐牛面前,更是矮了一个头多,因此他仰头看着齐牛,缓过气后赞道:“好一条汉子……愿不愿意跟咱家去享受荣华富贵?”

    “不愿!”齐牛瞪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地道。

    那人有些惋惜地啧了两声,俞国振笑着对齐牛下达命令:“向这位先生展示一下吊环的用途!”

    “是!”

    齐牛应声之后,稍助跑了几步,一跃而起,挂在了那吊环之上,然后一个回荡,便倒立了上去,又是几个空翻腾跃,动作极为熟练。

    “这些器械,都是锻炼体能用的,要保持战力,必须勤练,而单一枯燥的军阵训练容易引发惰姓,器械训练则可以弥补这个。”

    “啧啧,果然,了不起,难怪水贼教众都奈何不了你啊。”

    来人凑近了些,他身上隐隐有股腥臊味,俞国振心中略有些不爽,脸上不动声色:“不过是学着戚公的一点皮毛罢了,当不得先生如此称赞。”

    “这些都是锻炼器械?”

    “正是。”

    “为何我未曾见到箭靶啊?”那人环视一周,然后奇道:“莫非你们练习射箭并不在这里?”

    “我们没有射箭这一项。”俞国振道:“不过是为了护卫乡梓,我才练得这些家卫,要想练成神射,没有五年功夫做不到,而五年……我可得不及啊。”

    那人点了点头,深有同感:“五年太长……不过若是不练弓箭,真正上得两军阵前,必定会吃亏。”

    俞国振心里冷笑,这是他故意的安排,少年家卫看起来似乎有明显的弱点,就是远程攻击能力极弱,除了四杆缴获来的鸟铳之外,几乎从来不练习弓箭。这样朝中就算有人攻讦他私练精兵图谋不诡,他也有话可辩。

    而且,俞国振也有些担心,现在凭他的一点点实力,在南方欺负一下水贼山匪还成,面对成千上万呼啸而来的流贼就力不从心,至于到东北去与后金东虏交战,那更不是时机。若是他展示出来的实力太强,燕京城里那位刚愎自用的皇帝小子突发奇想,要调他去剿贼或者杀虏,那他可就惨了。

    “将那些器械也演示与咱家瞧瞧。”那人又道。

    齐牛没有理他,只是看着俞国振,得了俞国振的命令之后,他便将那些器械一一演示。单杠、双杠这些就不说了,障碍攀爬、绳网独木,这些齐牛都是信手拈来。

    “好,好,好!”

    来访的那人看到这些,只觉得象是看杂耍一般,连连叫好,齐牛将一套器械耍完之后,那人还掏出个荷包似乎是要打赏,却被俞国振劝住:“这是壮士,不是街头耍把戏卖艺的,这位先生赞过便可。”

    那人哈哈一笑,将荷包又收了起来,啧啧了几声,看着齐牛行礼过去之后,他对着俞国振道:“咱家是什么人,你也应该猜出来了吧?”

    “约摸猜出一些,只是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咱家是南京镇守司听命奔走的,姓范,单名一个闲字,闲云野鹤的闲。”

    “原来是范公公。”俞国振抱拳施礼:“失敬,失敬。”

    “没啥失敬的,咱家是刑余之人,晓得你这般的少年英雄是瞧不上的,你也别给咱家来那套虚伪。”范闲脸色沉了下来,颇为不悦地道。

    “果然,太监被割了那活儿,身体内的激素不平衡,喜怒无常。”俞国振心中暗想,脸上却正色道:“范公公这是什么话,这世上胯下有鸟心中无种的太多了,而虽是中官却满是男儿气概的也不少。远的不说,本朝几位中官内贵,三宝太监扬威海外,那可是班超班定远、马援马伏波都比不上的丰功;内相冯公定鼎匡扶,那是周公、伊尹才担过的伟业。”

    “嗯?可是本朝亦有王振、刘谨、魏逆之辈啊。”范闲似笑非笑地看着俞国振:“就是冯保,最后的下场也不怎么样!”

    “这死太监,拍他马屁他还不欢喜!”俞国振心中暗恼,口中说道:“范公公当在下是那些读书读迂了的酸丁么?郑和、冯保的功勋,是他们自己拼出来的,而王振、刘谨和魏逆之辈,他们就象是藤萝,之所以会祸难朝纲,是因为他们所依附的大树……”

    说到这,俞国振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笑着盯住范闲。

    ――――――――感谢分割线――――――――

    (多谢郁闷之死、harles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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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是否想造反

    有明一时,虽然历代皇帝中不乏脾气刚愎暴躁的,但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对骂皇帝之人还是颇能容忍。

    也正是因此,所谓“清流”便发现出一条出名的捷径,抓住皇帝大骂一顿,然后骗到廷杖,接下来当然就是声名远扬,为自己积累了“刚直敢言”的政治资本了。

    因此,俞国振敢于在这个内监面前委婉批评,权阉祸国的根本原因不在于权阉身上,而是在于任用权阉的皇帝。

    范闲听了之后愣了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俞国振如此大胆,明知他身份,却还说出这番话。转念一想,这话就他们在场的二人,俞国振也不怕他告发,毕竟不是批评当今天子。

    “好大的胆子!”范闲嘴角微微抽动,算是笑过了。

    俞国振有些头痛,他对明末历史有些了解,但这个时期著名的太监他只知道曹化淳与王承恩,这个范闲根本是无名之辈,可他却如此难缠!

    “咱家喜欢直爽的人,你也用不着拍咱家的马屁,咱家只是个奉命奔走的,帮不了你什么忙。”范闲嘴角稍稍翘了一下,然后又道:“咱家是奉提督东厂司礼监禀笔太监曹公公之命,来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想造反。”

    当听到这个范闲是曹化淳派来的人时,俞国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他摇了摇头,沉声道:“范公公也瞧见了,我这里就百余号人,今年准备再招募些流民,最多也就三百号人,这点人手,又无弓弩甲胄,莫说扯旗造反,就是想要清剿一下附近的水匪山贼,也需要我多方布置设计。”

    范闲嘿嘿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茬,俞国振心里又暗骂了一句,这死太监果然就是难缠,比起欲令智晕的王好贤、闻全维都要难对付得多。

    不过好在他手中还握有对付太监的大杀器。

    “范公公,曹公公除了这话,可还有什么吩咐的?”

    “瞧你这模样,倒是迫不及待地要赶咱家走啊?”范闲慢悠悠地道:“咱家就这般面目可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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