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未曾见到箭靶啊?”那人环视一周,然后奇道:“莫非你们练习射箭并不在这里?”
“我们没有射箭这一项。”俞国振道:“不过是为了护卫乡梓,我才练得这些家卫,要想练成神射,没有五年功夫做不到,而五年……我可得不及啊。”
那人点了点头,深有同感:“五年太长……不过若是不练弓箭,真正上得两军阵前,必定会吃亏。”
俞国振心里冷笑,这是他故意的安排,少年家卫看起来似乎有明显的弱点,就是远程攻击能力极弱,除了四杆缴获来的鸟铳之外,几乎从来不练习弓箭。这样朝中就算有人攻讦他私练精兵图谋不诡,他也有话可辩。
而且,俞国振也有些担心,现在凭他的一点点实力,在南方欺负一下水贼山匪还成,面对成千上万呼啸而来的流贼就力不从心,至于到东北去与后金东虏交战,那更不是时机。若是他展示出来的实力太强,燕京城里那位刚愎自用的皇帝小子突发奇想,要调他去剿贼或者杀虏,那他可就惨了。
“将那些器械也演示与咱家瞧瞧。”那人又道。
齐牛没有理他,只是看着俞国振,得了俞国振的命令之后,他便将那些器械一一演示。单杠、双杠这些就不说了,障碍攀爬、绳网独木,这些齐牛都是信手拈来。
“好,好,好!”
来访的那人看到这些,只觉得象是看杂耍一般,连连叫好,齐牛将一套器械耍完之后,那人还掏出个荷包似乎是要打赏,却被俞国振劝住:“这是壮士,不是街头耍把戏卖艺的,这位先生赞过便可。”
那人哈哈一笑,将荷包又收了起来,啧啧了几声,看着齐牛行礼过去之后,他对着俞国振道:“咱家是什么人,你也应该猜出来了吧?”
“约摸猜出一些,只是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咱家是南京镇守司听命奔走的,姓范,单名一个闲字,闲云野鹤的闲。”
“原来是范公公。”俞国振抱拳施礼:“失敬,失敬。”
“没啥失敬的,咱家是刑余之人,晓得你这般的少年英雄是瞧不上的,你也别给咱家来那套虚伪。”范闲脸色沉了下来,颇为不悦地道。
“果然,太监被割了那活儿,身体内的激素不平衡,喜怒无常。”俞国振心中暗想,脸上却正色道:“范公公这是什么话,这世上胯下有鸟心中无种的太多了,而虽是中官却满是男儿气概的也不少。远的不说,本朝几位中官内贵,三宝太监扬威海外,那可是班超班定远、马援马伏波都比不上的丰功;内相冯公定鼎匡扶,那是周公、伊尹才担过的伟业。”
“嗯?可是本朝亦有王振、刘谨、魏逆之辈啊。”范闲似笑非笑地看着俞国振:“就是冯保,最后的下场也不怎么样!”
“这死太监,拍他马屁他还不欢喜!”俞国振心中暗恼,口中说道:“范公公当在下是那些读书读迂了的酸丁么?郑和、冯保的功勋,是他们自己拼出来的,而王振、刘谨和魏逆之辈,他们就象是藤萝,之所以会祸难朝纲,是因为他们所依附的大树……”
说到这,俞国振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笑着盯住范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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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是否想造反
有明一时,虽然历代皇帝中不乏脾气刚愎暴躁的,但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对骂皇帝之人还是颇能容忍。
也正是因此,所谓“清流”便发现出一条出名的捷径,抓住皇帝大骂一顿,然后骗到廷杖,接下来当然就是声名远扬,为自己积累了“刚直敢言”的政治资本了。
因此,俞国振敢于在这个内监面前委婉批评,权阉祸国的根本原因不在于权阉身上,而是在于任用权阉的皇帝。
范闲听了之后愣了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俞国振如此大胆,明知他身份,却还说出这番话。转念一想,这话就他们在场的二人,俞国振也不怕他告发,毕竟不是批评当今天子。
“好大的胆子!”范闲嘴角微微抽动,算是笑过了。
俞国振有些头痛,他对明末历史有些了解,但这个时期著名的太监他只知道曹化淳与王承恩,这个范闲根本是无名之辈,可他却如此难缠!
“咱家喜欢直爽的人,你也用不着拍咱家的马屁,咱家只是个奉命奔走的,帮不了你什么忙。”范闲嘴角稍稍翘了一下,然后又道:“咱家是奉提督东厂司礼监禀笔太监曹公公之命,来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想造反。”
当听到这个范闲是曹化淳派来的人时,俞国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他摇了摇头,沉声道:“范公公也瞧见了,我这里就百余号人,今年准备再招募些流民,最多也就三百号人,这点人手,又无弓弩甲胄,莫说扯旗造反,就是想要清剿一下附近的水匪山贼,也需要我多方布置设计。”
范闲嘿嘿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茬,俞国振心里又暗骂了一句,这死太监果然就是难缠,比起欲令智晕的王好贤、闻全维都要难对付得多。
不过好在他手中还握有对付太监的大杀器。
“范公公,曹公公除了这话,可还有什么吩咐的?”
“瞧你这模样,倒是迫不及待地要赶咱家走啊?”范闲慢悠悠地道:“咱家就这般面目可憎么?”
俞国振真的很想承认,这死太监在他心中确实是面目可憎。他向来讨厌阴阳怪气的家伙,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是否要弄个法子将这死太监弄死。
但终究还是罢了,这死太监虽然阴阳怪气,可毕竟没有露出太明显的敌意,现在还只是在试探他。
“范公公何来此言,在下可是巴不得能多听一听范公公的指点。”俞国振口中说道,就在这时,高不胖走了过来,将一叠东西交给了俞国振,俞国振拿起最上的两张,递给范闲:“范公公远来辛苦,回去后总得要换双鞋底。”
范闲哼了一声,接过那两张,他原本以为是宝钞,如今大明的宝钞可不值钱,与废纸相差不多了。但接过后看了一眼,却发现竟然是两张契据,一张是无为州城里的一幢宅院,另一张则是两百亩桑田的地契。
“咦?”范闲眼睛里顿时闪闪发光:“哈,哈哈,这鞋底不错,不错,咱家喜欢!”
那两张契据瞬间就不见了,俞国振知道,自己给这死太监准备的大杀器果然奏效了。
反正这些契据原本是准备交给知州张化枢处置的,现在将之给范闲,俞国振丝毫没有心痛。
“很好,很好。”范闲收了契据连连点头,他虽是曹化淳的心腹,可是被打发到南京镇守司来,实在不是什么紧要的位置,打秋风敲竹杠这类的好事,可并不常遇到,俞国振一出手便是一幢宅子两百亩桑田,他自己当然不能来此打理,可是派个管家来,每年总得有两三百两银子入手。
而且这是长期的,不是短时间的,这让他更为欢喜。
“你这人很懂理,嗯,咱家瞧你渐渐顺眼了。”
俞国振淡淡笑了,那叠纸还在他的手中,他又挑出两张递了过去:“想来范公公会觉得在下更懂理了。”
范闲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定睛一瞧,就算他强自镇定想要矜持,可是看到这两张纸时还是忍不住喜笑颜开:“乌程……那可不是湖州辖下之地?那可是好地方,苏湖熟,天下足啊!”
这同样是一处宅子和一张田契,不过位置却不是无为,而是湖州府乌程县,那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范闲估计,这田宅加起来,少说可以换得三千两银子孙
俞国振笑问道:“范公公是不是觉得在下更懂理了?”
“那是自然,有礼就有理,哈哈,哈哈哈……”范闲这次笑得那个热情洋溢,全然不是初时那种皮笑肉不笑了。他的目光还在俞国振手上打着转儿,因为俞国振手中还有至少八张纸,想来都是良田美宅。
俞国振又递了两张过去:“范公公奉曹公公之命来这小地方,想来深得曹公公信重,前面是慰劳公公此行辛苦,这个则是有事要请公公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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