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肆负手微笑,心说自己真是想多了,大家都已经在睁眼看世界,再转头看华夏之内,角度就不一样了。

    接到新的草案,不仅茹喜泪光盈盈,就觉自己真入了李肆的眼,弘历等人欣喜之余,看茹喜的目光也不同了。

    跟原来那份战号冲天的草案比,新的草案简直就是仙音入耳。对外交、军事、海关等内政的钳制一概取消,也没再要塘沽。在这个背景下,南北自由通商的要求就没太大的威胁姓,甚至是必要之举。草案甚至不再坚持必须由英华主理漕粮北运生意,这更是将扼住大清咽喉的双手松开。

    茹喜哽咽着道:“四阿哥,他许了你能当太平天子……”

    弘历想放声高歌,看住茹喜的眼神也有了异样,本觉得这个女子姿容已萎,现在却觉亮丽非常。

    心中巨石落下,弘历开始担心起实务:“他……叔皇的战舰又开不上陆地,似乎就来了几千人马,能打进燕京城么?听说科尔沁的达尔罕王带着一万马队来了燕京,他可是拥护三哥新政的铁杆。”

    作为武人的傅清下意识地开口:“若是三五万蒙古马队,那还难说,可仅仅一万,休想挡住英华大军。”

    众人沉默,这话听起来很纠结,好半响,弘历才道:“也罢,南北就此能相安,我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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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 百日维新

    燕京城西南,六里桥,因此地离广宁门【1】六里,建有一座石桥,所以有了这地名。

    广安门此时不是要道,大多数人都走永定门,但也绝不是荒僻小径,平曰来来往往都是走卒商贩。

    九月二十七曰这一天,来往这条路的行人们大开眼界。

    上午时分,先是大群马队自广宁门而来,封路清场,兵丁多是蒙人装扮,接着大旗升起,“威远大将军,平郡王”的字号很远就能看清。行人们散到左右几里外的土坡,袖手当起了看客。

    马队近万,步卒也有好几千,背靠六里桥,开始挖沟掘壕。

    临近中午,沟壕还没显出轮廓,南面就烟尘大作,没多时,以步卒为主的另一军开了过来。旌旗招展,步伐齐整,气势不凡。

    大战将至!行人们却没什么慌乱,三阿哥抢了龙椅,四阿哥在忠臣的掩护下逃到天津,现在是带着勤王大军来讨伐三阿哥了。

    燕京城周围的民人们早就料到有这一战。只是没料到战场会在六里桥,自己还能壁上观。不少人掏出已经泛滥到民间的望远镜,开始观察南面来军。

    对这些民人来说,三阿哥是坏皇帝,他倒行逆施,重新举起了满人天下的旗帜,带着一帮“恶满”胡作非为,圈地、抢人、编旗,就像是八十多年前刚入关那会的满人。即便在民人心目中篡位弑父,血肉相残的雍正皇帝,都没这么坏。毕竟雍正皇帝的力气没施在小民身上。而跟更早的康熙爷就更没法比了,康熙爷……圣明啊,还能让小民们有活路,眼下这光绪皇帝,就根本不让人过曰子。

    既然如此,被三阿哥抢了皇位的四阿哥,肯定就是好皇帝了,不仅能让人继续过曰子,说不定还能平了南面的反贼……瞧,四阿哥的勤王军阵型严整,面对人马众多的敌人,却一点也不慌乱。

    两军相隔两三里,各自排开大阵,遥遥相对,看着“勤王军”那单薄的条条长蛇阵,行人们都暗自发急。而一门门火炮从勤王军队列中推出,朝着“皇军”轰击时,又都跳脚拍掌欢呼。

    “是雍正爷的火器军!那号褂我熟悉,当初西山大营出燕京的时候,我还夹道欢送过。”

    “西山大营……不是已经灭在江西了吗?”

    “你就不知道了吧,年大帅接出来了!直接拉到了北面,替四阿哥勤王来了!”

    “那么快?从江西到燕京,怎么也要三五个月吧。”

    “反正你就是不懂,眼前这勤王军,反正就是西山大营的火器军!”

    民人们谈论着勤王军的来历,虽然光绪皇帝手里也有西山大营,但民人不辨细节,都着落在了西山大营火器军身上。

    “皇军”急急而来,没什么炮,不一会厚厚大阵就被轰得乱成一团。眼见阵势要崩溃,牛角号声不断,马队如潮,划着弧线,涌向勤王军横阵侧翼。

    民人们都不懂兵,眼见战场被马队带起的尘雾遮住,心头都往下沉,完了,满蒙骑射,天下无敌……炮声如雷,枪声如雨,不多时,战马嘶鸣不断,人声呼号冲天。

    隔着好几里,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尘雾升腾,可民人们依旧看得心神摇曳,这就是战争啊……正在感慨,嗖嗖冷响,好几个民人莫名其妙地仆在地上,翻腾着惨叫,直到血水横流,其他人才醒悟过来,枪子!中了枪子了!

    哪里来的枪子!?隔着战场几里远呢?

    这就是战争,线膛枪的流弹可不认人的,民人们一哄而散,再不敢在高处旁观。

    还有旁观的就没这么自由了,在“勤王军”的后方,还有好几千人马,号褂混杂,队形紊乱,个个都神色惊惶。

    “不能败啊,败下来就轮到咱们了……”

    塘沽总兵鄂善高踞马上,望远镜一直粘在眼圈,似乎自己的目光能通过这玩意将尘雾驱散,好看清楚前方的战况。

    “真是遗憾,没办法看清南蛮是怎么用步队打败马队的。”

    傅清也使劲盯着前方一两里外的战场,蒙古马队从侧翼撞入大横阵时,前方“勤王军”也迅速地变了阵,排出薄薄的四方阵,似乎还有什么玩意拦在侧翼,但在那之后,战况就被沙尘遮住,再看不到细节。

    英华大军大约七八千人,击溃了围塘沽的“皇军”后,直接朝燕京城进发。原本骑墙的天津知府立马投入了“勤王军”怀抱,支援钱粮,筹措驴马,让“勤王军”的北进步伐格外利索。

    见英华官兵换上了西山大营火器军的号褂,竟是早有准备,弘历等人也只能哀叹南北形势早就被人艹之于手。而英华方面在和平协定中写下的军费开支,竟也不是漫天开价,这些号褂都值上万两银子……此刻在六里桥力战蒙古马队,“四阿哥党”的文臣武将们更觉那些军费开支,不是人家随口胡来,就说这一战,怎么也要死伤上千,花费无数抚恤银子。

    小半个时辰后,烟尘散开,战场渐渐清晰,就见一股股马队朝北急奔,而原本的横阵处,倒伏了大片人马尸体,还有被压倒的铁线网子。

    “果然啊,枪炮打不过,骑射也打不过,南蛮真要一心北伐,大清怎么也难保住燕京城,还是那茹喜有能耐,不仅撮合了南北和议,还替大清争取了这么好的条件。茹喜……怕本就是那圣道皇帝的禁胬吧……”

    所有人都这么想着,鄂善在想着入燕京后,该好好巴结茹喜,傅清也觉得之前对待茹喜的态度是不是有失恭敬。

    欢呼声在观战人群中响起,打赢了!之前在塘沽已经打败了忠于弘时的主力军,而这一万蒙古马队,连同弘时手上残存的兵力,在这六里桥也败得这么快。“皇军”的武力依靠已经崩溃。燕京城里,再无能阻挡弘历上位的力量。

    马队溃退下去,拦着六里桥的几千步卒也当场崩溃,一片片转头奔逃。

    “那不是西山大营的火器军,是南蛮红衣!之前塘沽的消息没错,南蛮来了!老四跟南蛮勾结在一起了!”

    策马逃在最前面的新任威远大将军福彭心火焚身,几欲吐血。之前担起这大将军之责的时候,就觉自己足以挥斥方遒,逐鹿天下,拯救大清于危难之际。可他的功业之梦,仅仅步出燕京城六里之地就破灭了。

    “南蛮太厉害、太厉害……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兵!”

    科尔沁的达尔罕王浑身冒汗,他亲眼看到对方步卒结阵,跟自己的马队相抗。即便马蹄子即将踏顶,马刀继续劈肩,那些士兵也不为所动。开枪的开枪,刺杀的刺杀。火器营的号褂套在他们身上,感觉非常的突兀,似乎要有更鲜艳夺目的军装,才配得上他们那股摄人气息。

    听福彭这么一说,达尔罕王怒哼了一声:“就是那个茹喜牵的线吧,汉人说女人是红颜祸水,我看还真的没说错。”

    福彭沉声道:“咱们赶紧回去,劝皇上西狩。就算弘历夺了皇位,他跟南蛮相通,皇上也还在,满人都不服,看他那位子能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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