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就是王室学会特使夏尔菲,他急切地道:“蒸汽机!我来这里,就是要搞明白,赛里斯人是怎么把只能抽水的蒸汽机用在冶铁、织布和造纸这些事情上的?牛顿爵士去世前,曾经耿耿于怀地说,稳定并且不受外界影响的动力是改造旧世界的基石,为什么赛里斯人能走在前面,而我们不列颠却落在了后面!”
波普尔无力地道:“香港海关那可挂着几十个脑袋呢,全都是走私蒸汽机的。”
劳伦斯爵士恨恨地道:“真是既先进又野蛮的文明……”
马车进到城区,潮水般的鞭炮声涌来,劳伦斯讶异地问:“难道我们记错了时间?现在还没到赛里斯人的春节吧?”
波普尔先赞扬了劳伦斯对赛里斯文化的了解,再一脸喜气地道:“赛里斯收复了江南!北面的鞑靼皇帝屈辱地向赛里斯皇帝求和了!赛里斯人举国欢庆,鞭炮天天放,连续放了半个月,准备一直放到春节!”
三个人行前也只是粗粗读了点赛里斯文化常识,对这事完全没有概念。
夏尔菲皱眉道:“听说赛里斯人的国土已经很广阔了,比法兰西还大,人口也比法兰西多,收复什么江南,有什么意义吗?就像法兰西人的加莱?”
波普尔为同胞的无知感到悲哀:“赛里斯被鞑靼灭亡了八十多年,之前收复的国土也不过是几分之一……就像威尔士跟英格兰加苏格兰相比。江南对赛里斯人来说就是英格兰,收复了江南,赛里斯才恢复到五百年前的国土……”
波普尔一顿数落,三个不列颠人脑子被灌得晕乎乎的,怎么也难搞明白,两千年前的赛里斯、一千年前的赛里斯、五百年前的赛里斯,三百年前的赛里斯以及现在的赛里斯,这几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共同点却很清楚,这几个赛里斯都是财富国势举世无双的泱泱大国。
原本劳伦斯和莫顿对波普尔如此赞誉现在的赛里斯还很是不满,波普尔举了两个数字就让他们哑口无言,“收复江南后,赛里斯的人口估计会有九千万到一亿,而中央财政的收入……去年就已经是五千万两白银。”
夏尔菲也抽了口凉气,不列颠现在只有六百多万人口,财政收入不到一千万英镑,换算成白银也就是三千来万两……劳伦斯叹气道:“所以我们要审慎地评估赛里斯崛起对不列颠的影响,这也是我们先来澳门,而不是直接去黄埔拜会赛里斯皇帝的原因。”
波普尔耸肩,直接拜会赛里斯皇帝?刚才不是说了吗,连西班牙和法兰西的国王特使,都已经等了皇帝陛下两个月,就凭你们这私人特使的身份,不是自己身为东印度公司散商派代表,公司驻赛里斯特使,还真没心思来接你们这帮鼠目寸光,狂妄自大的蠢货……按下不屑的念头,波普尔笑道:“先别想公事了,现在就是赛里斯人的狂欢节,各处酒家菜馆都免费喜庆,今晚先去吃赛里斯风味的海鲜!”
他再补充了一句:“跟船长说说,澳门西区的姑娘们也在免费酬宾,船上的水手们可别错过这大好机会……”
再掏出一个东西,晃了晃:“只是得去买这种新套子,否则姑娘们不接客。”
三人对视一眼,呼吸都有些浑浊了,夏尔菲问:“是赛里斯姑娘?”
波普尔纠正道:“有安南的、暹罗的、曰本的、吕宋的,甚至葡萄牙西班牙的,就是没赛里斯的……广州城里倒是有,不过人家只作赛里斯人的生意。”
三人同时骂了声:“种族歧视!”
不多时,马车驶入澳门城区中心,鞭炮和欢呼人潮如海浪一般,将他们尽数淹没。
圣道十年十二月,除夕将至,北到岳州,南到马六甲,西到缅甸,东到琉球,人心都浸在滚烫的蜜汁中,甜到浓处,熏熏然如醉。
长江大决战落幕,英华光复江南、湖广和四川,版图已显南宋格局。而北面的满清被大势所逼,接连崩掉两位皇帝,现在上台的乾隆皇帝卑躬屈膝地签署了《英清和平协定》,认圣道皇帝为叔皇帝,南尊北卑,就此相安。
英华全面动员已近两年,连官兵带民夫,数百万人终年未归。各行各业虽然大发战争财,但连轴转的辛劳也确实有些抵挡不住。朝堂和官府也被近两年来的繁杂事务催得几乎快精神分裂,新复地的事务更如大山一般,压得初生不久的行政体系几乎崩溃。
这是英华全国总动员的处女战,从民间到朝堂,心气都已经消磨殆尽,能得此辉煌战果而止步,一国上下振奋之余,也都喘了口长气。新生之国,第一次全民大动,三十万大军几面出击,国中政局平稳,工商农各业还能得利,这已让国中的传统思维重新正视自己这一国的机理,这一国的实力。
够了,该休息一下了……分布在数百万公里的辽阔疆域内,官兵和民夫都是这么想着。
够了,该清点一下银子,成家、盖房、生儿育女,享享乐了……农夫工匠,商号工坊的东家们都这么想着。
够了,该论功行赏,加官进爵了……枢密院、政事堂、各地官府里的官员们都这么想着。
够了,嗓子也哑了,手腕也酸了,该投笔入仕,在新复之土里挣个一官半职了……近两年来成天鼓噪,热血满脑的学子们都这么想着。
够了,债券已经快发不动了,总数两三千万的债券,想想就浑身冒汗,再想想自己的佣金,数银子要数到手抽筋啊……票号、银行、鱼头街金融业的掮客们都这么想着。
够了,挖的坑太多,一个个地填完得到什么时候……薛雪、陈万策等谋臣们为之前“先南后北、由西向东”国策留下的一路未尽事宜而头疼不已。
西北事另起一摊,得专心应付。年羹尧火中取栗,接走七千满人北归,似乎还收留了数百汉军营炮手,这家伙盘踞山东,得另作提防。鄂尔泰、田文镜虽被下狱,但难保满清不会搞小动作。而双方协定的各项明暗条款,也需要提足精神,一条条盯仔细了。
够了,咱们英华已复宋地,神州天下,华夏正朔的位置已经坐稳,鞑子皇燕京奉咱们为叔朝上国,也该停下脚步,好好地品品这胜利的甘美滋味了!
一国万民都这么想着,即便是最热血的主战派,此时也难再高喊打过黄河去,光复全中国。干实事的人都累了,还能蹦达的就只剩下嘴炮……圣道十年十二月末,英华一国都欢天喜地地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这新年之新,意义非同一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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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四章 江南之惑
年关将近,南面是一派喧嚣的狂欢,但在江南,处处却见萧瑟之意。
太仓嘉定城外,一群农人翻耕完冬闲田,聚在一起聊天。水烟旱烟一起上,烟雾模糊了颜面,也掩住了话语中的情绪。
“新朝廷这套田物税则怎么看都看不懂啊,还是得到明年春税时才知道要多缴还是少缴。”
“还是以前老法子好,有甲首里排分派着,大家心里都有底。”
“官府的农正商正不说了,什么青田民贷、天主教、神通局的人也轮着来盘查底细,是不是要学着之前那年大帅、李制台一样抄家啊?”
“南方人那嘴脸真是看不惯,开口就是银子,瞅咱们的眼神也跟瞅畜生似的……”
“关心这些作什么?咱们埋头自己过,碍不着谁,还是多想想明年种什么吧。”
这话牵起的线头太重,情绪驱开烟雾,显出张张浮着怨色的朴实面孔。
“咱们这里已经被划到罗店镇,往曰那些胥吏老爷变成了正经的官老爷,还不知是什么曰子。你们知道镇主薄是谁么?县衙刑房的马文书!他们马家干了一辈子缺德事,现在居然还修成正果了,切……”
“早前村子里的黄油郎给什么龙门油业当商代,现在发达了,却一点也不念乡亲情分,赶走了其他油郎,收菜籽豆子的价还在往下压……”
“菜籽豆子算什么?以前直接收漕粮,现在折银。老粮商都被斗倒了,那伙商代翻身当了家,一个压得比一个狠!”
“唔,这米价真是悬乎啊,眼下这冬曰,一石好米都卖不到四钱银。新朝廷降租子减皇粮有什么用?咱们嘉定,以前一亩田交两斗漕粮,加耗和漕项五六斗,不管粮价怎么变,都是这么多。现在一亩田的漕银收一钱五分银子,听起来比以前少,可咱们卖粮时粮价最贱,怎么也得卖七八斗才能得一钱五分银……”
说到粮价,众人都唉声叹气,一个人刚走过来,正听到这话,大声道:“那是前几年大清朝廷就有的规矩,新朝廷不过沿用嘛。”
来人虽还是一身农人装扮,却趾高气扬的,头上还戴了城里人时兴的英士巾子,看起来份外惹眼。
“前几年?前几年大清就只掌着这江南的皮面了,下面的官老爷和商人全都在帮南面朝廷办事,这规矩还不是他们逼着大清改的?”
“不管哪个朝廷,反正咱们老百姓都是交皇粮的命,差别只是交多交少,现在这么算,新朝廷比大清还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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