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后方,李肆咬着牙,将怀里的徐汉川放下,这个矿场少年在失去气息前,还拉着于汉翼,吐着血泡,就说了两个字:“挡住……”

    这泥马是什么事!

    李肆想要朝天呼喊,他居然不是拿着先进武器虐敌人,而是在鸟枪前面发动落后愚昧的刺刀冲锋!

    就这一轮鸟枪,就有四五个少年中弹,虽然这是不可避免的代价,可李肆依旧心痛如刀绞。在那一刻,无数自责和疑问涌上心头,自己是不是该在第一轮枪响后,等上一轮再发动冲击?自己是不是该玩点什么小花样,让贼匪分兵,而不是这么直愣愣地冲上去?

    “把他们逼到沟里去!当钻洞耗子一样捅!”

    吴崖的喊声响起,少年们群声应合,单薄的两层队伍,不到四十枝长矛,如坚决的钢铁丛林,将凌乱不堪的贼匪推下了沟里。

    就是这样……

    李肆的纷乱心绪终于汇聚起来,这就是他对少年们的期望。有适合刺杀的长矛,有着地坚实的战靴。还有协调一致的步伐,他没对少年们的战技提出更高要求。就只希望他们能顶着敌人的刀枪,端直了长矛冲上去,只要冲上去就好。

    在这个时代,古典的长矛阵顶得住最初远程伤害的话,就跟拼刺刀一样,崩溃的绝对是敌人。而眼下他们的敌人连正规的绿营兵都算不上,少年们只要做到“前进、前进、还是前进”,胜利一定属于自己。

    让他欣慰的是,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少年们依旧在害怕死亡,害怕刀枪,他能清晰地听到抽泣和低哭声。可当他们连成一个整体的时候,这情绪就只转成了眼泪,并没影响到他们的行动,他们的行动已经由一个整体主宰,没有谁愿意脱离这个整体。

    这就是钢铁和鲜血的洗礼……

    李肆将徐汉川还睁着的眼睛抹闭,在心中低低念着,今曰的牺牲,他曰一定会有回报。

    连声惨呼,沟里左右同时摔下来两具尸体,差点砸得牛十一昏倒,他脑子里根本容不下未来,只看到土坎上的村人已经反推了回来,他这百多号人,正处于即将被坑杀的险境。

    “转……转进!朝那边走!”

    牛十一下意识地指向东面,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朝在沟里奔逃着,朝东边仓皇而去,身后如下饺子一般,摔下来一连串尸体。

    【下午临时外出,坑爹呢,只好一并上传咯,票妹纸,最近很少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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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沙丁鱼狂响曲

    “快!再快一点!”

    瞧着远处升腾的火光,盘金铃在船头急声催促着,身边一个十三四岁的瑶装少年握着腰间直刀的刀柄,一张脸上一半是密布瘢痕,另一半的忧色在火光中时隐时现。

    “姐,这种事情有我们男伢就好了,你来又能干什么呢?”

    少年这么问着,盘金铃咬牙道:“就算只能咬上贼人一口,也是尽了我的心!”

    少年皱眉:“可……可那会死的”。

    盘金铃低低一笑:“四哥儿的恩,纵死也报偿不了!他要出了什么事,我能做的就只有追着他下去!在阴曹地府为奴为婢,替他踩刀山、浸油锅!”

    她看向少年,眼瞳被火光映得雪亮:“盘石玉,这也是你银铃姐的心愿,她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叫盘石玉的少年目光沉凝,重重地点头。接着他又摇头道:“四哥儿这样的人,怎么也不该在下面受罪吧?”

    盘金铃眼眉舒展开,失笑道:“是啊,那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也变得幽幽不定:“四哥儿那样的人,怎么也不该在贼人手上出事。我一定要来,不过是觉着不做点什么,心里总难安定。”

    说话间,船已经靠上了河湾,呼喝厮杀声正到炽烈高处。

    “快!都他妈的快点!”

    金山汛,萧胜站在船头,正催促兵丁上船。夜幕尽头,三柱火光遥遥升起,那是西牛渡的塘兵发出的信号。

    “四哥儿不会有事吧……”

    张应在一旁第十次这么自语出声。

    “四哥儿那是什么人?他能出什么事!?”

    梁得广语气十分肯定,可脸色跟这话不怎么同步。

    “那可是一两千贼匪呢!”

    张应显然没被安慰到。

    “没什么一两千贼匪!”

    萧胜吼了起来。

    “四哥儿跟我早料定了,最多不过是小股贼匪,翻不了天!”

    张应和梁得广看看身后那一串赶缯船,还有兵丁络绎不绝地上船,这一船队少说也有两三百人。两人对视一眼,观点统一了,真是小股贼匪,萧胜又何必把整个左营都吆喝起来了……

    “就算一两千贼匪,四哥儿也该有办法。”

    张应低低说着。

    “可咱们总得尽上一份心,别说老大身上那补子,咱们……”

    梁得广拍了拍胸口,两人已经是凉帽补褂,胸口缝着海马补子。

    “咱们可不是忘恩的人。”

    张应点头,摩挲着补子,脸上满是自得之色,接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就算只是小股贼匪,可他手下就一些娃娃顶用,这又是夜里……希望他能撑到咱们赶去。”

    庄子外杀声震天,里面却是一片静寂,男人们都扛起长矛到了庄子外围,里面的老弱和妇人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喊出声,乱了家人的心思。

    可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出去了,庄子中心那小长楼的二层,挨着楼梯口的教室里,一个男人正端着长矛,堵在教室门口那,瞧他那古怪的拿矛姿势,身上的儒衫还在不断荡着涟漪,将惊恐展露无遗,就知道这人绝非能上阵对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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