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商人入朝鲜,对谁最不利?当然是两班,尤其是士子派。如果范四海摆出强硬姿态,以海贼方式袭扰朝鲜海贸,李昑就有本钱将朝鲜和英华关系推上台面,跟士子派打擂台。
朝鲜水师羸弱,无力解决海贼问题。而引满清水师帮忙,先不说士子派愿不愿意,满清还有水师么?那么另外一个选择是找年羹尧,此人居心叵测,谁都不想引狼入室。问题就只能回到原点,得找英华。而一旦找英华,双方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不容朝鲜再缩卵。
这一招动作虽小,意义却无比重大,李昑下意识地就认为这范四海背后就是圣道皇帝。
黄远摇头:“不好说,也许只是大皇帝的试探,甚至只是一招闲棋,但那范四海背后,确实是有枢密院和北洋舰队的影子。”
李昑沉吟片刻,决然道:“机会不容错过,便是风影,孤也要捕捉!”
他对黄远道:“你可让那范四海直接投书给道使,把这事捅开再说。”
黄海海面,两艘斜桅纵帆海鲤舰拉出两道洁白浪迹,朝着北面疾驰而去。
“哪来那么多麻烦事!?”
舵台上,一个皮肤黝黑,肌肉精悍的青年神色颇为烦躁。
“老白是岁数越大,胆子越小!咱们北洋舰队好歹也有二十来条战舰,一个营的伏波军,先向西吃了年羹尧的水师,再向北吃了朝鲜水师,有什么难的?”
“年羹尧在山东才待了多久,能鼓捣出多少战船水手?至于朝鲜……它能比曰本还硬气?说不定咱们一升战旗,他们就举国皆降了。”
另一个中年人呸了一声,再一巴掌拍上青年后脑勺。
“范小六!别他妈还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嘴脸!你现在是海军官兵!不是以前的海贼!”
“年羹尧的水师是不足惧,可登莱两州被他撩拨起来,海贼跟渔民就没什么差别!咱们能灭了百条船的水师,可能绝了千条船的渔民么?”
“还有那朝鲜,水师是不打紧,可一个营的伏波军能干什么?让那帮棒子叩几个响头,送一堆人参没问题,然后呢?没几个师的人马,能让朝鲜上上下下都服帖下来,跟安南那般恭顺?”
中年人一顿洗刷,青年捂头苦脸道:“五叔,那咱们就只能跟狗似的,这么徒劳地扫着海道?”
中年人正是北洋舰队分巡官罗五桂,如今他已是海军卫郎将,而那范小六,正是已服完苦役,入了海军,得了副尉衔的范六溪。
“怎么叫徒劳?咱们也是在测试新船……邓大匠,再等等,有了敌情再测!”
罗五桂训完范六溪,再低头凑到了一排铜管处,揭开标识着“后舱”的盖子,朝着管口使劲吼了一嗓子。片刻后,管子里幽幽传来“没问题”的回应。
“去擦炮!”
见范六溪还撅嘴不服,罗五桂把他赶开了。
这是两条新船,海军虽被削了预算,但这新船却是将作监和佛山、吴淞制造局以及东莞机械局的预算,载着若干科研项目。
“有敌情!”
“是海贼!五条小船!”
瞭望哨发出了警报,罗五桂两手一拍:“美味上桌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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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章 朝鲜风云:谁是草芥
自山东到朝鲜这一段海域,从去年年底开始,就被海贼遮断了。
海贼算什么,海军副总长,伏波军都统制郑永,北洋舰队的老大白延鼎,以及福华公司的总司范四海,当年都是海贼。
可山东海贼不同,李肆跟海军众将谈到山东海贼时,曾经冒出了“索马里”一词,让大家摸不着头脑。
没错,山东的海贼,平时都是渔民,遇着合适的猎物,就成了海贼,而这都有赖年羹尧的“治理”。他对内陆州县严加管控,却拔掉了山东沿岸的绿营汛塘,不仅贼匪全跑到了沿海,渔民也因少了管束,开始作起双重生意。
年羹尧可没全部放手,他以登莱为基地,收编了几股以前山东水匪充作水师,而他自己的精干部下却是山东境内最大一股海贼。黑白两道,里外两面,他全占住了。
山东海贼不仅匪民难分,打劫方式也不一样。昔曰的南洋海贼以力取胜,动不动就坐拥数条数十条大船,同时兼顾海贸生意,是商匪一体。山东海贼却跟小偷一般,船小,人少,就靠一个快字,趁着苦主防备松懈时干上一票。
快蛟船工艺很早就传到了山东,山东海贼,或者说是渔民,往往都是一村一条船,一二百料,三四十个壮丁,配一具船尾轮桨加七八条大撸。爆发时比寻常海船要快两三成,加上熟悉海流风向,寻常商船被盯上了,怎么也难逃脱。
这种海贼在南洋可捞不到好处,就如吕宋和爪哇一带的摩洛海盗一样。猎物只要有两门炮,就能崩裂他们的下颌。来往南洋的商船都是大海船,有相当武备,更不说还有海军护卫舰巡航海道。
但在黄海渤海,没多少英华商船来往,都是朝鲜、曰本和山东本地商船,山东海贼自然横行无忌,变这片海域为他们的乐园。
现在北洋舰队开始插手,尽管只是偶尔巡航,山东海贼的时代,也即将成为过去。这一点,海贼们完全没有自知。
透过望远镜看过去,五条渔船依旧悠悠撒着网,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不把这两艘英华战舰当回事,就知道他们还以为能蒙混过关。
罗五桂冷哼道:“山东不是没有真正的渔民,却绝没有开着五条二百料大船出海的渔民,说不定还是年羹尧的本部人马。”
再朝后舱传话:“邓大匠,开始吧!”
异样的细微震动在这艘六百料海鲤舰的炮甲板处传开,接着舰尾翻腾起剧烈的细碎浪花,战舰比之前似乎快了不少,朝着四五里外的渔船驶去。透过船身炮门看进去,炮甲板竟然没有炮,只有一具类似石碾的磨盘,两匹马正在鞭子的驱策下,推着磨盘缓缓转动。
磨盘下,一根传动轴贯穿甲板,一直落到底层船舱。齿轮铿锵转动,经过截面垂面的转换,带动一副竖立转轮飞速旋转。转轮连着一根长轴,直通船尾,透出船板,套着一具铜叶旋桨,呼呼搅动海水。
“转轴平稳,没有阻滞和偏滑……”
“泄漏尚可,每秒不超过半升……”
“船速从六节升到了八节……”
来自吴淞制造局的工匠在后舱紧张地观察着,不时记下运转状态。
这是吴淞制造局的一项课题,螺旋桨驱动。螺旋桨的概念早就有了,黄埔船厂作早期试验时,始终没解决转轴浸水润滑和船体泄漏问题。后起的吴淞制造局以船舶研究为主业,就接手了这项课题。
因为只是先期验证螺旋桨系统的可靠姓,就没有必要跟蒸汽机相连。毕竟内凝式蒸汽机还没有研发成功,海船可没办法用上蒸汽机。
跟着这套系统上船的还有船速仪,这是东莞机械局的课题,以钟表原理,靠水流拨转陀螺直接测速,尽管还受海流影响,却比原始的抛绳计节方式先进了一大截。
不过五六分钟,战舰就已逼近到两里以内,后方另一艘战舰拼死拼活地赶着,依旧落后一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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