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四海白了儿子一眼,再道:“那水师统制要送女儿过来,你收着当正妻如何?”

    范六溪恼道:“爹,那是朝鲜女子!”

    范四海耸肩:“这不就对了,朝鲜人终究是外人,别忘了,咱们华夏,内外有别。不害国人就是阴德,外人么……谁管他们死活。”

    范六溪眼珠转了一圈,也释然了。

    六月,青海那达慕召开,政事堂参政薛雪亲往西宁,大会青海蒙古诸部,推行“英华内藩新制”,为诸部重新划分地盘,授各部扎萨克之职。同时再与噶尔丹策零会盟,共商攻略乌苏雅里台大计。

    英华所定的“内藩新制”不再将国中各族当作夷人,而是与汉人一家的“华人”。由此舍弃了明清时分封大小土司和王公的制度,湖广、西南和西北各族虽还是以土司、土州和旗盟制聚居,内里机制已有所不同。青海由此改为一省,由英华施行直接管辖。

    乌斯藏问题,因与准噶尔共谋乌苏雅里台而暂时搁置,目前名义上其实还是满清统治地域。但就如缅甸北面掸邦、克钦等族地域被划为蒲甘,如扶南一般成为公司托管地一样,乌斯藏归由英华直接管治的前景已非遥不可及。

    同月,临时转调交趾的贾昊领兵过昆仑关,着手镇压交趾郑杠反乱。安南前安都王郑年初在黄埔病逝,其子郑杠潜入交趾太原和广宁一带,鼓动煤矿的矿工反乱,聚众号称三十万,席卷交趾北面多省地域,严重威胁交趾煤业。

    交趾一国人心动荡,儒家士林除了把一篇篇求告天朝往援的文章写得花团锦簇之外,个个束手无策。贾昊入交趾后,局面顿时改观,甚至郑杠所聚乱贼都散去了一半,年内此乱该会彻底平定。

    但就在此时,交趾士林们却活跃起来了,分作几党争斗不息。有暗求黎氏驱逐英华,恢复大越河山的复皇党,有呼吁交趾并入英华本土的昆仑党。要求保持现状,安稳民生的东林党仍是交趾儒士的主流,当然,这个东林党是因在升龙府之东的讲学林清谈国政而得名,不是那个大明的东林党,交趾人则称呼这东林党为……煤党。

    除了这两项重点外,一国注意力还被定都之争,科举以及院事推选牵扯着,这番喧嚣一直延续到十月,又被交趾人的合并呼声再度翻搅起冲天热度。

    一派人认为交趾乃汉唐宋故土,既然交趾人自求内附,就该顺应人心,“光复”交趾。另一派人则认为交趾人多是越人,凭什么让他们也享受国人待遇,除非把所有越人赶到广南去,否则绝不同意。而中立派则说江南初定,国家还无余力照顾交趾,先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嘛。

    交趾话题闹得沸沸扬扬,东面的朝鲜,自没多少人关注。即便是号称“开眼看世界”,专门报国外局势的《寰宇报》,对朝鲜也只有浅浅几则消息,说的是朝鲜走私海贸旺盛,朝鲜三道水师统制使被接连换了两个,依旧无力遏制走私之势。

    而在工商类报纸上,高薪聘请熬制阿芙蓉熟工和调味师傅的广告越来越多,雇主是南洋公司各种植园,地点则是暹罗、缅甸和孟加拉一带。

    各家船厂开始接到奇怪的订单,要求以海鲤舰为蓝本,建造更快的帆船,“最好是两三曰就从西洋开到曰本洋”,客户是这么要求的。

    这个要求是不可能实现的,但对已在海鲤舰上摸透了快船原理的英华船厂来说,造出比海鲤舰还快的帆船不算太难。

    进入十月,高丽参在国中渐渐流行,英华、江南和福兴三家银行在曰本长崎开设分部,朝鲜稻米,金银铜等矿产也进入英华海商的转卖目录,这些迹象混在英华曰曰有新业,时时出新物的大潮里,也是毫不起眼。

    十月中,《中流报》发布了一则消息,终于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

    年羹尧次子娶朝鲜翁主为正妻!

    “年羹尧狼子野心,是想吞并朝鲜啊!”

    “咱们怎能容那家伙得逞呢?朝鲜可是我华夏忠贞藩属,绝不能坐视它被年贼祸害!”

    “少了朝鲜,我英华还能自承华夏正朔?”

    一般的读书人开始闹腾了,尤其是那些血气方刚,读过通事馆暹罗通事陈润所著《华夏九服》一书,以将英华王道普泽寰宇为志的王道社成员,更跑到天坛挂标呈情。

    政事堂的新闻发言人出面劝慰,那位政事堂参事情真意切地道:“朝廷绝没有忘记朝鲜,虽未建立官方来往,但民间已有充分交流,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双方必将开启和睦亲善之门……”

    朝鲜全罗道罗州城里,一身便装的领议政李光佐在侍从的卫护下,巡行在城中街道。

    不过一两里的街道,就能看到十多家挂着烟斗标志牌的新馆,馆门人来人往,进门的脚步匆匆,一脸似乎马上就要屎尿横流的惶急,出门的两腿虚浮,眼神发飘,仿佛刚游历过仙山神庭。

    这些人一个个衣着体面,都是两班之人。李光佐凑到门边,还听得刚出门的几人一边打哈欠一边唠叨。

    “这馆子不错,价钱便宜了很多啊,味道也很精纯,到现在还没转过神来。”

    “还是洪牧守识趣,给华商开了道,整个罗州的福寿馆,用的都是这一批到的新货。”

    “我们吃的是尾货,都能这般享受了,那些大人们该更是神仙般的享受。”

    “要能窝在家中,吃着头货,这辈子再无所求了。”

    “知足吧,一天吃一锅尾货,这一月的料钱就进去了大半,剩下些钱还能干什么?”

    “有饭吃,有福寿膏吃,还求什么?”

    “没钱怕什么?随便找点由头,在中人贱民身上捞就好。”

    这几人显然是城中官吏,李光佐脸色铁青,却忍住了没发作。

    带着几个随从进了馆子,片刻后就狼狈地退了出来,扶在墙角,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大人啊,开始就是这样,熬过这一两次,接下来就能品到神仙般的快活……”

    门口烟馆伙计还在安慰着,李光佐呸呸吐了好几口,正想叫骂,一个人蹿出馆子,径直扑了上来,惊得李光佐和随从们全身都麻了,都当此人是政敌派来的刺客。

    “钱袋!我要钱袋!没有钱就吃不了福寿膏,钱……钱!”

    那人两眼发红,瞳孔涣散,似乎是被什么折磨得失了心智。

    随从们赶紧拦下此人,一顿拳打脚踢,那人在地上翻滚着,一点也没觉痛,就扯直了嗓子呼号着“钱”、“膏”什么的。

    罗州牧守府,李光佐朝堂下被押着的牧守咆哮道:“还不止这样!卖房卖田卖官身甚至卖妻儿,就为能吃上那福寿膏!吃那东西的人,一个个形槁容枯,有若恶鬼!罗州一城,两班之人,十有五六都是如此!那等害人之物,你居然还勾结华商,容它在国中泛滥!?你还是人么!?”

    牧守像是心志已经崩溃了,两眼失焦,哈哈笑道:“是啊是啊,罗州,全州,全罗道,不,三道已经沉沦下了地狱,地狱——!”

    李光佐揪住他的衣领喊着:“我在京城听到这消息,还以为是假的,最多不过夸大其词,可没想到,真情竟比消息还要可怕十倍!告诉我,是谁这么大本事?是谁在短短几月间,就让我朝鲜三道两班都染上了毒瘾?是谁有那么大能耐,送来这么多芙蓉……或者叫福寿膏的毒物!?”

    牧守还在哈哈笑着:“是你啊,是我啊,是我们大家啊,除了我们,还会有谁呢,嘻嘻……哈哈……”

    “别装傻了,混帐!”

    李光佐一把摔下他,呛啷拔剑出鞘。

    “谁!?背后究竟是谁!?你是我们少论派有为之人,是我亲手签令委任为罗州牧守的,你不是那种会被威逼利诱压垮的人!我相信你,你也该告诉我,是谁开的国门,是谁在勾结华商,是谁在蛊惑朝鲜人吸食这可怕的毒物!?”

    牧守眼神在刹那间似乎清澈了一下,接着又浑浊了:“还有谁……哈哈,大家啊,每个人都有罪!”

    疯了……这家伙没救了……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4401 4402 4403 4404 4405 4406 4407 4408 4409 4410 4411 4412 4413 4414 4415 4416 4417 4418 4419 4420 4421 4422 4423 4424 4425 4426 4427 4428 4429 4430 4431 4432 4433 4434 4435 4436 4437 4438 4439 4440 4441 4442 4443 4444 4445 4446 4447 4448 4449 4450 4451 4452 4453 4454 4455 4456 4457 4458 4459 4460 4461 4462 4463 4464 4465 4466 4467 4468 4469 4470 4471 4472 4473 4474 4475 4476 4477 4478 4479 4480 4481 4482 4483 4484 4485 4486 4487 4488 4489 4490 4491 4492 4493 4494 4495 4496 4497 4498 4499 4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