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既沉声道:“此害既不可免,就得护住我英华的根本大义!那就是不害国人!至于他国,早年广东地价猛增,乃沉积银钱所害,为消此害,我们都兴兵交趾,在此大义下,祸害朝鲜又算什么?若是能免我国人受鸦片之害,别说朝鲜,将鸦片导入满清都是义举!”
堂上顿时轰然,祸水外引这道理大家都明白,可不仅限于朝鲜,还要将鸦片导入满清,这让很多人,特别是汤右曾义愤填膺,满清治下也是华夏子民啊!
萧胜不以为然地道:“鸦片一剂至少一钱银子,寻常民人能吃得起?朝鲜人也是两班贵族痴迷,我看让满清那帮吃铁杆庄稼的都抽鸦片,反而是弱敌之策!”
李肆摸鼻子,心说萧老大可是未卜先知啊,你怎么知道另一个时空里,百年后满清鸦片鬼是以官员、绿营和八旗兵为主?
汤右曾叹气,其他人原本也心有不忍,可这么一说,也都松了心结。
堤坝是一步步垮塌的,不经意间,众人的心防已退了一大步。
要彻底禁绝,结果就是让他国插手,既然禁绝不了,那就先保住本国,让鸦片去祸害他国,众人在这一点上取得了共识。
这一步踏出去,就意味着英华必须正视鸦片产业,下一个问题就来了,英华难道要坐视鸦片产业滋长?禁不了,也得限制,而要限制,就得伸手。要怎么伸手,才能避免国家大义受损,同时又能最大限度抑制鸦片产业呢?
众人沉默许久,一个声音响起:“这还不简单?扶起几家公司去干这事!让它们去打压零散户和洋人,朝廷不仅可以在大面上管控鸦片的流向,还可以在它们身上抽税!”
目光聚焦在此人身上,是邬亚罗。邬亚罗这个次辅一直埋首国中工业事务,政务方面没有太大的影响,猛然道出这话,让众人惊讶不已。
“咱们整顿火枪作坊不也是这个法子?不怕民间产火枪,怕的是火枪乱流,脱离朝廷掌控。把一些民间火枪作坊整合成公司,让它们能靠规模和成本打压小作坊,朝廷再管控它们,火枪基本就不怎么会乱流了。”
“朝廷是这么干的,国中盐业、钢铁、织造甚至煤业在江南扶持商代不也是这个思路?”
汤右曾瞪眼道:“这怎么使得?这不是让天下人知道,我英华不仅不禁绝鸦片,还要靠鸦片生利?”
邬亚罗耸肩:“既然禁不了鸦片,总不能让鸦片的利全落到商人身上吧?国中要查禁鸦片也要钱,收来的利钱用在这上面,也是造福国人嘛。至于天下人说什么,文人总能有说辞,商人总能有帐目处置,国法也能留口子。不害国人就是大义,守住这桩大义,还能得利,这就是义利一体!”
汤右曾呸了一口,却无话可说,就觉邬亚罗此时的面目格外可憎,这也叫义利一体!?
他转头想寻求其他人的支持,却见众人都在微微点头。
唐孙镐叹道:“这也是无奈之举,不如此,难控鸦片之害。”
他的话就是众人心声,鸦片既然禁不了,那就挡不住各方势力逐这厚利。局面大乱,国家怎么有效掌控,保证不害国人?与其如此,不如国家扶持一帮鸦片商人,以大打小,还能有效管控。
只是邬亚罗的“义利一体”之说的确有些荒唐,汤右曾的斥责也有道理,这义还真不好遮掩。国家都能伸手鸦片产业,上梁不正下梁歪,民人鼓捣什么烂事自然也理直气壮。
这已经是第二步了,方向正如李肆所料,英华一国,因这鸦片,开始走上了帝国主义之路,华夏传统的道德治国,德领天下的思维,将被彻底抛弃。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找到遮掩如此行事的“大义”。
见众人沉默,李肆正要亲自上阵,唐孙镐和宋既这两个西行贤者对视一眼,显是有了计较。
宋既先开口道:“民心即是大义……”
唐孙镐道:“两院在国中正有承接民心之势,若是它们认可此策……”
话未说完,众人恍然,连汤右曾都面色稍缓。
没错,这一国在名义上已非君王之国,国策也非君王和朝堂独断,让两院来接下此策,皇帝和朝廷自然就不必背此黑锅。民心所向嘛,西院是绝对认可此策的,也就东院需要说服。如果将其限制在商业法案里,连东院都不必发话,西院点头就好。
第三步就这么跨出来了,李肆暗叹,臣僚们的思路,已经跟上了时代的节拍……
汤右曾叹道:“儒墨两家,包括英慈院和天庙,乃至诸多借两院攀势之人,怕都要跳出来闹腾的。”
李肆笑道:“这样不好吗?容两院自长,也是既定国策啊。”
承认鸦片产业难以禁绝,那就只保国人,引祸水外流。
虽然难以禁绝,也要限制引导,如此就要伸手,伸手就得分利,由此确立扶大禁小的方针。
鸦片之事,有损大义,以两院的名义定夺,这就拿到了大义,义利由此合一。
经由这三步,鸦片产业的国策就此出笼,而英华国政决策层的思维,也脱胎换骨,步入到一个新的天地。
“接下来……就议范四海之罪和朝鲜局势。”
汤右曾迫不及待地道,虽然不得不接受这三步决策,但他还是想重处范四海。在汤右曾看来,范四海此人是挑起鸦片之害的罪魁祸首,绝不容朝廷将他扶持为合法的鸦片商,否则国中人心难定。
“臣晚到了,告罪……议到哪里了?范四海之罪!?”
通事馆知事小谢此时才到,听了汤右曾之言,顿时呲目。
“范四海何罪之有!?他是受害之人!悍然攻击我英华商人,不仅在海上劫掠财物,还未经释法,收缴琉球商人的货物,有罪的是朝鲜人和年羹尧!陛下……”
小谢向李肆长拜:“臣请朝堂议定惩治朝鲜和年羹尧之策!否则商贾难安,国法不行!”
汤右曾呆住,众人也都抽了口凉气,没错呢,不管鸦片不鸦片,不管范四海有没有罪,都该由英华来处置,朝鲜人和年羹尧形同劫匪,这是生生打英华的脸面啊。
李肆冷哼道:“不止是朝鲜人和年羹尧,还有那曰本的萨摩藩,也开始不老实了。”
他起身拂袖:“范四海有没有罪,自有国法衡量,而朝鲜、年羹尧和萨摩藩……罪不容赦!”
琉球那霸港,船帆如云,范四海立于一艘千料大海船的舵台,手按短铳,目中精光直冒。在他身侧,范六溪更是腰挎军刀和短铳,手持八年式火枪,脸上溢着准备大干一场的昂扬。
“朝廷无力伸手朝鲜,但却允了我们自己护利!还卖我们船炮,我们福华公司在朝鲜丢掉的面子,就靠自己找回来!”
舵台上还聚着一大群人,不是公司司董,就是福华公司的船头和护卫头目,个个脸上都飘着戾气。
福华公司可不是范四海一人的产业,根基是当年来往福建和吕宋之间的海商。容入英华后,产业散于海运、造船乃至吕宋勃泥各项产业。范四海以鸦片撬朝鲜国门,正坐守厚利,却先遭年羹尧一棒子,再遭萨摩商人背后插刀,损失惨重。
范四海怒到极点,福华公司也群情激愤,原本还担忧朝廷碍于颜面,要阻福华公司行事。却么想到,二月初,商部给福华公司吹风,说朝廷绝不容国中商人遭如此恶待,一定会为福华公司讨公道。但事涉鸦片,朝廷还需要走两院拿民心,福华公司只能先靠自己的力量去讨公道。
有朝廷撑腰,范四海和福华公司大喜过望,没有海军不要紧,朝廷卖船卖炮就好,福华公司有船员炮手。上次釜山海战是被曰本人出卖才败阵,这一次,福华公司聚起二十六条大海船,火炮四五百门,足以将朝鲜和年羹尧的水师一网打尽。
“曰本人呢?”
范六溪对伊集院义仓格外憎恨,更想着领舰队直入长崎,砍了那家伙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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