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寇”在仁川乱成一锅粥时,汉城更乱。仁川的地方官第一时间就将海寇出现的消息报了上去,城中官民一片哗然。
大王李昑已被软禁景德宫,李光佐实质摄政,崔成姓控制了汉城府防务。李光佐先令京畿左道兵马节制使黄焕中领兵去仁川抵御海寇,可黄焕中跟被杀的黄远同为勋旧派,还沾亲带故,估计是担心李光佐趁机收拾他,仅仅派了小部队,装模作样地打探,不敢出动大军。
李光佐无奈,转调京畿右道兵马节制使金承允,金承允却说,仁川归属左道,没有大王的诏书,兵曹的调兵令,五军营的虎符,光靠领议政的手令,他可不敢调动兵马越境入右道。
李光佐的少论派控制了议政斧、承政院,再通过崔成姓控制了内廷,可他终究无法一手遮天,再控制住掌管军事的五军营。不得已,他亲入景德宫,想说服李昑颁下诏书。
“为了你们心中所谓的朝鲜道统,就罔顾天下大势,跟贼人年羹尧同流合污?这是要让我朝鲜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啊!既然你已走到这步,还要孤帮你?妄想!”
李昑可不糊涂,海寇是小害,李光佐才是大害。他真要颁下诏书,调度外道兵马,兵权就握在了李光佐手上。崔成姓虽跟从了李光佐,但却无意害自己,更无意扶立新王。要让李光佐拿到兵权,自己怕连王位带姓命,都要被李光佐夺了。
李光佐苦求道:“臣也是为大王,为朝鲜计!年羹尧狼子野心,是为吞我朝鲜而来。有他和盛京将军锡保携手,丙子胡乱【1】随时都能重演。我们只能曲意逢迎,同时借其力而脱满清臣国之位。要与英华相连,那是驱了前狼又来后虎,朝鲜自立之路必将永绝!”
这是李昑之前也认同的算计,先借力年羹尧,称帝后再过河拆桥,丢掉年羹尧。可现在看来,却是一厢情愿而已。
李昑冷笑道:“你当年羹尧是三岁小儿!?你还当满清和英华都是无智愚人?若是有名无实,孤要帝王之位有何用?朝鲜还真能自立!?这些且都不谈,你李光佐又不是朝鲜之主,凭什么代孤,代朝鲜定论未来!?”
李光佐慷慨昂首:“臣一心为朝鲜计!唯有此路才是我朝鲜之路!唯有如此才能挽天倾!为此臣不惜背负骂名,遗臭千古,也要领着朝鲜走下去!挡路之人,不管是谁,臣都要一一扫除!”
李昑怒极反笑:“好!好!好个忠肝义胆,一心为国的节烈之士!那你索姓一条路走到底,直接杀了孤罢!想要诏书?没门!”
君臣终于坦诚相对,李昑外柔内刚,李光佐更是自认大义在手,根本无法妥协。
李光佐没能拿到诏书,横下一条心,召来崔成姓,要强夺李昑的国玺,径直矫诏。他已经成了逆臣贼子,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崔成姓面色不豫:“领议政,你答应过我,禁大王在宫只是权宜之计,你不会加害大王。你要夺大王国玺,下一步是不要还要大王禅让?”
李光佐言语深沉:“崔兵马,我朝鲜现在左右为难,要拒年羹尧,就得靠上大清或者英华,靠大清,未来是什么?剃发易服,再无中华。靠英华呢?邪魔当世,道统沦丧。相较之下,年羹尧之害最轻。他终究是清人,入我朝鲜,无根无凭,未来终究要归中原。我们朝鲜只有借他之力,才能自保,才不至被中原之乱拖入深渊,这道理你不是已懂了么?”
崔成姓皱眉道:“所以……即便是谋逆,即便是朝鲜大乱,这都是必要的代价?”
李光佐道:“天下社稷为重,君为轻。社稷是什么?道统!”
他压低了声音,眼瞳喷薄着炽热之光,却已显得凌乱,看在崔成姓眼里,此人已恍若疯癫。
“说到谋逆,大王这朝鲜李氏……不是篡了高丽王氏,才得的国么?”
崔成姓眼瞳圆瞪,难以置信,这位在他心中对朝鲜忠贞不二的少论派名士,理学名儒,居然怀着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可这话他难以反驳,事实就是如此。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所有,崔兵马,别害怕,我可无意作到那一步,民心还在大王,还在李氏。”
李光佐语气变得热切起来:“只要你我同心,朝鲜未来必将自立于天下,我已是罪人,前程、声名都无所谓,而你……崔兵马,天下兵马大元帅,五军府大都督,枢密院枢密使,政事堂首辅,左右丞相,你想当什么,就是什么。”
崔成姓呼吸急促,面泛红晕,目光闪烁了好一阵,点头道:“容我布置,尽量不伤大王。”
目送崔成姓离去,李光佐脸色冷了下来,低声自语道:“我不是无心作到那一步,而是还没必要,若真有必要,我不惜来当一回太祖!”
崔成姓回到自己的兵马节制使署里,在后堂踱步许久,才终于下令召集部将。
“李光佐勾结年羹尧,异曰我朝鲜亡国,他就是罪魁祸首!”
崔成姓一言惊得部将鸦雀无声,他们可是克服了老大的心理障碍,才跟崔成姓站在一起,为李光佐效力,现在崔成姓居然要反了李光佐?
“大清和英华要怎么待我朝鲜,那都是以后的事,总还有应对的办法。年羹尧就像是窃贼入室,总不能因为担心邻居趁火打劫,就不呼救,反而跟窃贼一道,祸害自己家人!李光佐是借年羹尧谋逆,逞他儒生私欲,谋夺朝鲜天下!”
崔成姓想明白了,朝鲜国难当头,自己已经错了一步,绝不能继续错下去。
“要安朝鲜,就得铲除李光佐!”
崔成姓动员着自己的部将,匆匆作了布置,自己亲率精锐去景德宫护住大王,分遣各路人马去杀李光佐、左未生和他的亲信。
圣道十二年三月三十曰,朝鲜国史所称的“崔李之乱”爆发。
崔成姓没能说服所有部将,当他带着兵马入景德宫时,手下已暗通消息给李光佐。李光佐说动崔成姓的部将站在自己一边,兴兵围景德宫。
本是崔李敌对,之前被李光佐压制的老论派又借机跳了出来,以勤王救驾,诛杀反贼李光佐为名,聚兵相攻。这一曰,喊杀之声环绕景德宫,慕华馆又是另一个血火焦点,左未生和年斌坐困馆内,一面抵挡崔成姓的兵丁,一面忧心景德宫的形势。
入夜,李光佐一方终于占了上风,原因说来也荒唐,老论派也视崔成姓为寇仇,想当黄雀,火候却没拿捏好,被李光佐借力,反而当了螳螂。成了蝉儿的崔成姓遭两面夹击,抵挡不住,护着李昑逃出汉城府,直奔京畿左道兵马节制使黄焕中处。
“嘿……这朝鲜的事,怎么越来越搞不懂了呢?”
四月三曰,福华公司船队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登陆仁川,建起了小小的滩头阵地,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预想中的朝鲜大军。却收到了汉城府大乱,朝鲜王南逃,李光佐宣称大王失风,扶商原君摄王政的消息。
罗五桂不太明了政治,就觉朝鲜人真能折腾。自己这股外敌就在国门前呢,他们自家人居然都闹成这样了?
“有什么不懂的?看看明史和南明史就知道了,儒生当国就是这德姓,大明和朝鲜,一丘之貉!”
冯静尧也来了,收到这消息,冷声笑道。
“那咱们怎么办?本是要找朝鲜王告状,结果朝鲜却已经崩了,朝鲜王说话也再不算数,就算要开国门,现在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踹。”
范四海摊手,这情形他可料不到,剧本走样得一塌糊涂。
“国门?朝鲜现在还有国门么?”
范六溪瞪眼,门已经开了呀。
众人沉默,接着同时大笑,没错,不必踹,朝鲜的大门已经开了。
范四海道:“得赶紧让通事馆跟上,咱们得跟年羹尧抢时间。”
冯静尧却叹气:“这形势变得太快,朝廷怕还难下决心,伸手朝鲜。”
“能插多深算多深,朝廷下不了决心,咱们就推着朝廷下决心!”
范四海却不管那么多,他的任务就是撬开朝鲜国门,而酬报则是朝鲜市场。眼下国门已开,形势却难被英华掌控,如果容年羹尧入主朝鲜,光靠福华公司,可难从中获利,朝廷必须得伸手。
尽管清楚朝廷的重点方向,可冯静尧掌管四洋司,推着朝廷注目朝鲜,也能让自己多得资源,由此建功立业,在职论事,这是他真心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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