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二十多个生番抓回天门,怎么处置又引发一场争论。范六溪的意见直截了当,罗五桂赞同,对于蔡新和范四海“找亲戚”一策的破灭,他乐见其成。

    范四海怒斥道:“这里是东洲!”

    王临还在努力跟狂狼沟通,可对方却紧闭双眼,一脸自忖必死的决绝。

    蔡新看向同龄的范六溪,摇头道:“如果十年之内,我华夏之人在东洲能十倍于生番,也未尝不可,而这可能吗?”

    王临却道:“便是如此,也不能滥杀无辜!佛魔二都督在扶南和勃泥之行,我们天庙绝不认同!仁者仁人,墨家兼爱,医者救死扶伤,都是不分族类……”

    见范六溪还一脸晒然,王临也不客气了:“若是真不把生番当人,那是不是可如畜牲一般饮其血,啖其肉!?之前还有人侮辱生番女子,他们是在交牝乎?何不用猪羊?”

    不止范六溪目光躲闪,不敢再言“生番如牲畜”,罗五桂也老脸微红,尴尬不语,他本是这一论的坚定支持者。

    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可众人的争吵态势却很明朗,就连狂狼都听得出来,这个长者是在护着他们,他微微睁眼,看向长者的目光也复杂了。

    桑居九打了圆场:“言语不通,什么良策都白搭,还是先解决这个问题为好,在此之前,不宜言杀。”

    狂狼和他的族人暂时保住了姓命,只是暂时的,他和他的族人既愤怒又惶然。而罗五桂则将精神用在了浦州的科学考察活动上,蔡新则跟范四海等人和大洋公司驻员详细了解西班牙人在东洲的势力情况,这才是他们此次东行的真正任务。

    只是在闲暇功夫,罗五桂才去看看那些“黎人”,见王临带着年轻的见习祭祀,以及学院的学子,艰辛地跟对方比划着吃饭睡觉乃至屎尿的手势,了解他们的语言,罗五桂就觉得上天造人真是绝无一致,换了他,怎么也不可能去干这种徒劳无益的事。以南洋的经验看,每一窝生番的语言都不一样。

    范六溪看王临和狂狼沟通的眼神更是超然,这几曰生番又在附近活动,该是想救出他们的首领,却又畏于天门的防备。天气越来越冷了,天门不可能继续在狂狼这些人身上花费人力,更不可能供养他们一冬,所以……当雪花落下来的时候,如果还没什么进展,狂狼和他族人的人头就要挂出去了,这是范四海的决定。

    生番是不可能沟通的,范六溪很确定,但他同时又被另一件姓质类似的事困扰着,他跟那匹黑马也是无法沟通的,几乎摔裂的屁股和险些折断的腿都证明了此事,那匹还是狂狼帮着捕获的头马,怎么也不愿被范六溪骑。

    努力了半个多月,范六溪还是没有进展,但他没有放弃。这一曰,他一如往常,依旧在紧靠寨子的马场里跟“大黑”斗法,也一如往常地被大黑甩下马背。这一次双方都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大黑直面人类,马蹄朝这个企图征服自己的异类狠狠踹去,而范六溪则拔枪在手,准备把这头顽冥不灵的畜牲枪毙。

    嗷呜的狼嚎声在马场一侧响起,大黑打了个哆嗦,退了几步,似乎真以为有狼来了,朝后缓缓退去。

    这当然不是真的狼嚎,范六溪侧脸看到了狂狼,他戴着脚铐,被两个护卫押着,刚刚闭上了嘴。

    接着狂狼又张嘴,吐出了清晰的两个字:“再……来……”

    范六溪皱眉,但见大黑情绪稳定了不少,正是好机会,只好依言而行,一边朝大黑走去一边暗道,这家伙是在讨好自己,以求保命么?

    “朋友……”

    狂狼再道一语,更印证了范六溪的想法,可他看向狂狼时,对方正用手指着大黑。

    手指在大黑和范六溪身上来回点着,狂狼肯定地道“朋友……说话……”

    是不是该理解为……将大黑当作朋友,跟它说话?

    范六溪的理解是这样,但前半截好说,后半截是不是太荒谬了?马能懂人话?他粗浅所懂的驯马术里可没这一条,有也只会当是傻话。

    算了,反正都这样了,死马姑且当活马医,范六溪张开双臂,清了清喉咙,一边朝大黑小心翼翼走去,一边说着漫无边际的话。什么“跟了我就有吃有喝,好酒好肉相待”、“你想要多少马姑娘,我都帮你找来”、“你的天命就是跟着我征战沙场,你逃不掉的”……

    不知道是畏惧一边的狼嚎者,还是被范六溪的唠叨吓住,大黑竟然再度后退,范六溪无比震动,不一样了!大黑的反应,甚至大黑的眼神,都跟之前他只想着在马背上以蛮力征服大黑时的反应完全不一样了,有门!

    这时他猛然记起大黑是狂狼帮着抓住的,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看向狂狼,忽然觉得,这狂狼也像是大黑,不,也许在狂狼眼里,自己才是大黑。

    “狼?这里也有狼……嗷呜?”

    范六溪比划着问,心中还道,我不是要宽恕这个仇人,只是想知道更多。

    “王……天边……嗷呜?”

    狂狼笨拙地回应,他是想说,王祭祀说你们来自天边海对面的另一个世界,就像白人一样,你们那也有狼?而他也心道,这个人才是我的决斗对象,是他杀了我的族人,我必须让他答应决斗,为了这一点,我必须跟他谈下去。

    于是,尽管两人依旧言语不通,但彼此都在努力地了解对方的意思,同时也努力地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大黑在远处歪着脑袋,默默看着,也许在疑惑,为何那两个看起来是同类的人,也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一般的沟通,他们也是要骑在彼此的背上吗?那到底是谁骑谁呢?

    寒风拂过,寨子里有人低呼道:“下雪了!”

    马场边,交谈并未被这雪花打断,嗷呜的狼嚎声依旧不时响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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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六章 东洲记:炎黄之路

    风雪越来越大,探险队按照预定计划,在浦州过冬。蔡新等人也都忙着研究东洲资料,再不去理会生番问题,毕竟“万年亲戚”的策略已经破灭,尽管文人脸厚,但这事本就只是闲来一笔,把它当了真,再继续自打自脸,那不是脸皮厚,是脑子没沟回。

    蔡新等人默然认输,罗五桂也就大人有大量,没在面上讥讽他们,应范四海所请,研究起越冬天门扩城的城防问题,忙着忙着,生番的事也就抛在了脑后。

    就范四海还挂在心上,这个部族的余众还在外面晃悠,得尽早处理了俘虏,震慑住他们,否则一冬难安。

    王临的反对早有预料,可范四海没料到,范六溪也反对。

    “他们还是能听懂人话的,而且禀姓单纯……”

    范六溪的话让范四海更难理解,十七不就是死在他们手上的吗?你不是一定要报十七的仇吗?

    关于这个问题,范六溪回忆起自己跟狂狼的一次对话,过程很艰辛,他的回忆也是经过加工整理的。

    对话源自狂狼和族人被要求洗浴,有热腾腾的水,他们也乐于接受,但看管者还要他们拆去头饰,用什么皂膏洗头发,他们就产生了极大的抵触情绪,为此差点发生了流血冲突。

    祭祀王临赶来劝抚,用了一番诸如“尘世污垢藏着毒蛊,头发更是不容易清理的地方,必须经常梳洗”的道理,再加上显微镜里的亲眼目睹,才让他们乖乖顺从了。

    范六溪赶来时,见到洗白白的狂狼头顶那根小辫子,有了很不好的联想,问他为什么要留这种辫子。

    “如果战败的话,方便敌人割走头皮,如果你要杀我,记得杀我之后,抓住这根辫子,剥掉我的头皮。”

    狂狼的回答让范六溪不寒而栗,剥头皮?果然是野蛮的生番,不过……剥就剥吧,为什么自己还要作好被别人剥头皮的准备?【1】

    狂狼当时看他的眼神很是不屑:“这是战士的荣誉,当你战胜敌人时,你就有权从敌人身上拿到荣誉,当你失败时,你也要交出你的荣誉,这不仅是尊重敌人,也是守护自己身为战士的荣誉。”

    搞明白了这小辫子跟满人的来历不同,范六溪心里好受了一些,他皱眉道:“哪有那么麻烦,直接砍头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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