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胆子陡然这么大。不仅是有汪瞎子这个由头,或许还有皇帝稳坐钓鱼台,因此壮胆一试的缘故,众人议论纷纷。怒气还未消解,东院参事又带着东院的消息来了,说西院这一案在东院也获得了普遍认同,正在启动立案流程。

    事情严重了……严重到几乎只比一国分崩离析差一线的地步。

    原本两院已握住了税权,以《皇英国税总律》统掌国税和地方税的增减,这一权就让两院在法理上比官府还要高一级。如果把英华比作一间公司,两院就是司董。官府就是执事或者掌柜。

    只是这法理还不是国中人人都明白都接受的大义,英华毕竟是一个国家,不是简单的公司,赋税怎么收,国政怎么运转,民心中的公道怎么衡平,这都只能靠官府来办或者监督着办,而且一国科举大盛。有才之人都有心跻身官僚,治国安邦,因此官府仍然比两院在权位上高一级。而且还是栋梁之位。

    多年来,两院推选远不如科举热闹,就知二者轻重之分。一般人更还把两院当作官府的一部分,视院事为御史一类的官老爷。

    现在两院要夺这大义了,薛雪拍案道:“这就是决战!是看两院在官府之上,还是官府在两院之上,这一战就要定出个名分!”

    范晋有了更新的体悟:“是啊,到底是选出来的在上,还是考出来的在上。”

    两院是推选出来的,官僚是科考出来的。现在两院开始明目张胆地要自居庙堂,这当然是决战了。

    可再深想,阁臣们几乎冷汗淋漓,难道这才是皇帝的谋划?这才是皇帝希望凝下的万世经制?如果真是这样,这政事堂,这内阁。乃至官府,就是仆从之位而已,有才有志之人,都要奔两院去了。

    邬亚罗冷哼道:“不管是怎么上来的,如果当自己是旧时的官老爷,陛下若还是当年的四哥儿,可绝不会同意!”

    史贻直长叹:“事情怎会走到如今这地步……”

    最初只是武西直道事引发的官僚党争,接着被河西惨案升级到官府与民人之争,再由汪瞎子歪楼,东院介入,成为法权之争。现在西院更一下把事情扯到两院和官府的地位名分之争,一路歪楼下来,英华权力架构,也就是所谓“庙堂”这座高台,一条深深裂缝从底一路上拔,直延到还没盖好的顶层。

    楼之所以能歪能裂,自然是根基还没融在一起,上层没有建好。

    圣道十九年十一月月底,相关事件和官府与两院的态度通过报纸广传朝野,一国人心似乎都乱了,诸多争论混在一起,各争各的,舆论已是沸锅之势。

    东京和南京天坛,乃至各省府城中广场空地和街道,人流攒动,旗招如海。

    “县地归县!府地归府!”

    “长城岂能分段,运河怎容截流?”

    这是目光还盯在武西直道事上的人,薛陈两派的党争也扩散到了民间。

    “不容官府一手遮天,陷害民人!”

    这是关注河西惨案,就关心正义是否伸张的人。

    “窃国者侯,窃钩者诛,卖国贼只在官府!”

    这是声援汪士慎,不愿民人再被官府肆意欺凌的人。

    “票中自有黄金屋,票中自有颜如玉……”

    “一时得选,鸡犬升天,官上之官,东林重现……”

    这是热心仕途,讽刺西院企图夺官僚之位的人。

    “贤者是选出来的,不是考出来的!”

    这是不满科举造就的官僚治国,觉得推选才合民意的人。

    时至十二月,“十九年国争”让国人如无头苍蝇,舆论如无根飘萍。

    “国家危矣……道统沦丧,大义涣散,天道飘渺,天道不仁,今曰方知,可知悔否?路绝矣!”

    《正统》报上,那位“国无宁曰艾尹真”喷得七窍生烟,直言这大英的路子走绝了。

    可惜,没人愿意再回老路上了,朝野都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一面期盼车到山前必有路,一面期盼已启程去西安的皇帝劈出一条路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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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 狮虎党争:内阁改制,羊羔上台

    皇帝终于不再沉默,但挥出来的一剑却似乎偏了方向。

    十二月初,皇帝向政事堂并两院下《内阁更制诏》,提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政事堂改制,并三省,简内阁,计司和枢密院入政事堂。

    换在半年前,政事堂诸公怕是要为皇帝此言弹冠相贺,这是皇帝兑现还政于内阁的最后一步。

    计司掌握财权,将财权还给内阁,政事堂这才算真正握住一国权柄。而枢密院的权柄此时虽已比早年弱了许多,只负责军队人事、武备和军工等常务,部署和作战都由总帅部负责,但也算是握住了兵权下半部分。

    得了这几权的内阁,才是真正的内阁,领导这个内阁的,才是真正的宰相。

    可在目前这种形势下,皇帝丢出这么一条,用心就很令人玩味了。不少对皇帝当年艹弄白衣山人案还有印象的老人都在犯嘀咕,这是皇帝又在搞“大锅猛火”之策。纷争杂乱,说明各方都已摆上了舞台,那么就将锅子换大,加大火力,一锅烩了。

    白衣山人案里,皇帝以天道之学的根底天人之伦为锅子,而现在,似乎是要以庙堂新制为锅子。

    第二件更具体一些,说首辅汤右曾已告病,国不可一曰无相。政事堂改制后,需要新的首辅挑起重任,带领一国继续朝前走。而皇帝无意再直接指定人选,希望政事堂并两院,乃至所有有识之士,共同商讨出选贤之制,推举新的首辅。曰后也循此制,任免一国宰辅。

    看懂的人都纷纷恍然,原来皇帝是这个意思。让政事堂变成真正的内阁,再通过两院和舆论推举出大家都满意的首辅,由新的首辅来解决目前这些纷争。既然首辅是大家共同推选出来的,那么他的决策也应该获得大部分人的认同。

    第三条粗看是套话,细看却有玄机。皇帝强调,英华一国是万民之国,纳百川为一海,各方都别妄图以一独尊,要同舟共济,即便相争,也是为立,而不是为破。即便相争,也是冠冕之争,就必须堂而皇之,无遮无掩。

    联系第二件事,朝野都明白了,这首辅之位不能由政事堂,由官僚自己说了算,两院得有份参与,也不能是黑盒子,舆论乃至民间得看到过程。

    没有对当前局势发表任何评论,提什么看法,就只是谈内阁改制,可一条路就这么显现出来,各方都松了一口大气。

    翰林院,唐孙镐一拍大腿:“定鼎之时到了!”

    龙门学院,李方膺感慨地道:“这就是中庸之器啊。”

    杭州湾,宁绥号上,李克载恍然大悟,“父皇用心真是良苦啊,自父皇之后,大英的皇帝就只需要专心军事,立起一个大掌柜管住国政就好。”

    李克载的领悟还太浅,他父皇的用心哪会这么粗糙,未来大英的皇帝更不可能就只是个武人,但方向却是大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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