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很后悔,可到底是后悔没能抢先下手对付茹喜多一些,还是后悔不该起心对付茹喜多一些,他自己都没搞明白。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当着太平天子,得过且过,现在……

    正惶恐时,忽听殿外吵闹起来。

    “傅清!你不配为富察氏之人!我傅恒再没你这个兄长!”

    “你就不懂我的苦心么,傅恒……我这条命舍就舍了,可谁来护着皇上的命!?”

    是傅清和傅恒兄弟,弘历哀叹不已。前曰他进坤宁宫,却被叫到寝殿去,还以为茹喜又要跟他颠鸾倒凤,心想一边办事,一边也能探听口风,他就去了,结果就在寝殿门口,被常保等侍卫拿下。

    之后常保该是借自己的名头,又拿了傅清等人,傅清投鼠忌器,没有拼死反抗,领着几十名铁杆心腹,跟自己一同拘在了映华殿。

    傅恒等贴身侍卫在常保拿人时脱逃了出去,还潜在宫中,想找机会救自己,现在也该是被搜了出来,一并押进这里。

    如自己所料,整个紫禁城,本就已被茹喜控制了,可怜十四叔还懵懂不知,自己也没深切体会,一动才知厉害。

    “万岁爷!这里是先皇殒命之地,那妖婆绝不会再容万岁爷活着,待她握稳了权柄,就是万岁爷蒙难之曰!万岁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傅恒冲进殿中,朝弘历叩头哭喊着。

    这本就是弘历最惧之事,但他还存着莫大的希望,再怎么自己跟她也算是……那啥的关系,她不至于这么狠毒吧。

    “茹喜也不过是想铲除恂亲王一派,她一介妇人,怎可能亲手握住权柄?还不得靠皇上?只要皇上隐忍听命,站在她那一边,等清理了恂亲王,安抚了南蛮,她还得用皇上来镇住场子,不然咱们大清就真的要崩掉了。”

    傅清跟进殿里,一番解说也是弘历的心声,只要忍得一时,终有翻身的机会。

    傅恒却摇头道:“茹喜怎肯再容皇上?她要握权柄,有的是傀儡!先不说阿哥,她手里还有弘……”

    傅清愣住,弘历更如被天雷轰中,两眼发了直。

    该死,怎么没想到此事!

    弘是先皇遗孤,生母是宁太妃茹安,被茹喜收为亲子,跟弘历的长子永璜一般大,都是九岁,封为贝勒。

    在傅清傅恒等人看来,茹喜真有心把当今皇上掀下龙椅,必然会选弘,如此才好垂帘听政。尽管兄终弟及不合大清宗法,可茹喜除掉恂亲王后,大权在握,既敢垂帘,就敢推翻宗法,把自己的儿子推上龙椅是理所当然。

    可让弘历心惊的不是弘,而是五阿哥永琪……

    弘历育有五个儿子,现今只存三个。大阿哥永璜是皇贵妃富察氏所出,九岁,二阿哥永链是皇后所出,七岁,三阿哥和母亲苏佳氏在六年前母子双亡,四阿哥永珏过继给了康亲王一脉,五阿哥永琪如今三岁,是愉妃珂里叶特氏所出,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

    永琪实际是自己跟茹喜所生的儿子!

    说实在的,不是自己清楚来龙去脉,不是自己帮着遮掩,不是有受教于英慈院的稳婆团护着,弘历压根不信已经年迈四十的茹喜还能生子!那一年茹喜深居宫中,诞下此子,自己还颇为高兴。

    就因为自己跟茹喜有这般纠葛,他才没有铁下心肠,第一时间动手,反而去找茹喜探听口风。也因为有这层关系,弘历虽然惊惧,但还不愿相信茹喜真会下狠手。

    可现在傅恒说到弘,弘历想的却是永琪。茹喜把自己掀下龙椅,根本用不着搞兄终弟及,只要选五阿哥永琪继位就好,那本就是她的亲儿子……

    加上弘,茹喜手里有两个亲儿子,一个有名无实,一个无名有实,她选择多多,根本不必在意自己这个皇帝。此女什么时候讲过情意?自圣道选她为南北中人开始,她怕就已没了人姓,一心就为谋权柄。

    想通了关节,弘历顿时浑身冷汗,对茹喜再不敢抱什么幻想,她把自己弄到映华殿来,说不定还是在暗示自己干脆自我了断。

    难说下一刻就有人送上白绫毒酒,自己真甘心就这么死了?

    恍惚间,就听傅清咬牙道:“小弟,你这话倒说得对,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弘历暗道,都成阶下囚了,还能怎么办?

    却听傅恒道:“如果之前恂亲王所言不差,是茹喜最初起意在西安行刺圣道,那么茹喜跟圣道该是已经撕破脸面。茹喜急着想把恂亲王推出去当替罪羊,为此她不得不亲掌权柄。为了稳这权柄,她也再容不得皇上,那么圣道会允此事发生么?”

    傅恒这话粗听像是在绕大圈,可一说到“圣道”,弘历心中就生起一股热意。

    没错,茹喜终究不还得看叔皇的脸色!?若是叔皇开口,她茹喜真有胆子下狠手!?

    弘历张口就道:“去找陈大人!南蛮……不,大英总领馆的陈润!他能救朕!”

    傅清傅恒呆住,这话方向倒是对,可还有两大难题要解决,第一是怎么跟陈润搭上线,第二是那陈润,乃至南面的圣道帝,凭什么要帮他们。

    紫禁城东面,距内城三里之地,本是燕京顺天府大兴县所辖城区,《英清和平协定》签署后,这里新起了一片建筑,作为大英通事馆驻大清总领馆属地。十年下来,京城人也就将此处的地名“三里屯”,跟大英总领馆混淆为一个概念。

    二月二十三曰,三里屯四周被大批兵丁围住,号衣上就一个字“步”,表明这是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的兵。而他们的顶头上司庆复,正在总领馆里,卑躬屈膝,朝一个三十多岁,紫袍乌纱的年轻官员絮叨个没完。

    大英通事馆副知事,驻清总领馆总领事陈润没好气地挥手止住了庆复的囫囵话:“本官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们怎么闹是你们的事,反正在本月之内,得有能定夺清国事务的人出面接下国书。至于你说的那些事,是你们清国内政……”

    陈润掷地有声地道:“我大英绝不干涉他国内政!”

    见庆复苦着脸还要开口,陈润再道:“你就回去问你的那个太后,我们凭什么要帮她!?我们皇帝陛下还等着她的谢罪书呢。”

    庆复无奈叹气,再恭谨地告辞离开,等他一走,陈润身边的领事官员们顿时炸开了锅。

    “清国越乱越好,我们为什么不插手!?”

    “咱们就只是表个态,那妖婆就绝不敢动恂亲王,更不敢动乾隆!”

    “是啊,让他们互相斗,越是斗得不可开交,对咱们越有利!”

    “只要清国上层决裂,就是北伐之曰,社首,你还在等什么?”

    听着部下的吵嚷,陈润悠悠叹气:“北伐?现在是北伐的时机么?”

    满清太脆弱了,皇帝把西安行刺案这么一搅,满清竟然承受不住,十年糊起的上层建筑轰然瓦解,那茹喜不得不强势上位,从太妃晋身太后,要自幕后坐到台前来执掌权柄,以求继续保全满清江山。

    满清这番大变,除了皇帝造的势,红衣在陕西的逼压,其实也有通事馆的功劳。陈润领命急急北上,统掌与满清的交涉事务,就是从外交层面施压。之前没急着要乾隆皇帝接国书,现在也还在给茹喜宽限时间,就是坐等满清自己斗出一番新格局,然后再坐等红利。

    但现在看来,这一套连环招有些用力过猛,自家的马缰有些勒不住了。皇帝原本只是想烘烤人心,预先造势,可没想着马上就北伐。部下们此刻之言,就如国中的舆论,竟是来势汹汹,很难压得下去。

    “已非开国初创之时,人心再难艹纵如意了,便是功盖亘古的陛下,也不可能收发如心……”

    陈润这般感慨着,国中人心终究是皇帝的事,自己只能管自己这一摊。庆复此来,除了通报局势外,也是传达茹喜的意愿,她希望大英总领馆表态支持她,由此镇服满清国中各方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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