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这一炮即便没有命中,也能算是近失弹,李克载压住激动,含含糊糊地道:“我、我姓李,叫李克载。”

    姑娘却听清了:“哦……李克载啊,名字倒真不错……”

    她顺手将腰间一根竹笛抽了出来:“这个……你拿着”,此时她终于也难掩羞涩,垂着脸颊,红晕蔓到了脖颈上。

    握住竹笛的手刚伸出来,她才反应过来,疑惑地再道:“李……克载?”

    左右天女也醒悟过来,个个眼瞳圆瞪:“这、这不是太子的名字吗?”

    李克载可不会丢掉机会,主动握住竹笛,轻轻抽了过来,两人手指相触,一股悸动同时在心底里荡开。

    李克载腼腆地笑道:“我是海军副尉见习李克载,跟太子是一个名字……”

    嘴里这么说,心中却道,跟太子也是一个人。

    果然,他这富有技巧的回答,让辛姑娘和天女们都误解了,松口气的同时,见这家伙居然这么“蛮横”地抽走竹笛,辛姑娘微嗔着看向他,知道这家伙在一年多以前就在天庙打量自己,之后隔一段时间总要来,身上揣着这竹笛,就是备着今天这一幕的,可他也不能这么猴急……总得等着自己递啊。

    李克载心姓正急速从青涩少年转向青涩情郎,他取下早准备好的礼物,一块镌刻着龙凤对舞的玉佩,径直塞到辛姑娘的手里:“这是我母亲家传的,换你这根笛子。”

    辛姑娘大羞,正要推回去,李克载却蹬蹬转身大步走了,一边走一边扬着笛子道:“我会回来的,记得帮我唱平安歌哦!”

    见着他跟同伴们勾肩搭背,如打赢了一场大战一般,兴高采烈地走了,天女们依旧有些迷惘:“这家伙跟太子重名呢,这样也可以吗?”

    辛姑娘握着玉佩,眼瞳里荡着秋泓,肯定地点头道:“他就只是个海军见习……”

    这腼腆,同时又蛮横无礼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太子嘛,真是太子,还何必这般作为呢?看中了谁,直接一纸谕令就抬进宫了。

    这是出身一般人家的天女们下意识的想法,丢开了这点迷惘,辛姑娘就成了天女们的话柄,没几句便被说得面红耳赤,低头装生气,可手却紧紧握住了那玉佩。

    “妈祖娘娘和盘娘娘一并保佑他,好好地回来啊,我会一直等着……”

    辛姑娘在心中如此祷告着。

    这是一场留下更多期待的相会,尽管前路还有太多问题,但李克载和辛姑娘,此时心中都被幸福塞得满满的。

    这一年的相会并不都令人欢喜,《燕京条约》签订后,南北商埠大开,在塘沽码头,第一艘货船进港卸货,还下来一大群穿着英士装,顶着乌纱帽的英华商人。他们兴高采烈地议论着,描绘在北方将起的事业。

    迈出码头,进到城区,见到拖着辫子的清人,双方目光交接,彼此都品出了浓浓的鄙夷和不屑,只是一方带着愤恨,一方却带着优越。

    这对视一次次累积而起,空气似乎渐渐干燥起来,直到双方都再忍受不住。

    “看什么呢?鞑狗!?”

    “看蛮狗啊!傻缺!”

    两边骂起来了,接着拖辫子的一声高呼:“蛮狗欺人啦!”

    呼啦啦,辫子越聚越多,带乌纱和巾冠的瞬间被围上了,吵骂声不绝于耳,片刻后变作噼噼啪啪的拳脚声。直到巡铺的铺丁吹着哨子冲过来,挥着大棍一顿猛揍,才将“南蛮”们从人群中救出来。

    辫子们没散,一路追下来,直到铺丁把南蛮送进塘沽海关衙门才停步。不多时衙门外就聚了数千人,个个振臂高呼:“杀绝南蛮!卫我大清!”

    这热闹也没持续多久,大半个时辰不到,包括马队在内的大队兵丁开到,鞭子棍子一阵猛抽,套索丢得跟蛇阵一般密,数千义士顷刻间就溃散一空。

    衙门里,海关监督抹着脸上的汗,朝领军将官厉声喝道:“抓!一个都别放跑!”

    转脸再看那些“南蛮”,监督顿时变了脸色:“诸位爷放心,定不会让你们委屈的!这些奴才总有不听话的,等小的们收拾利索了,诸位爷再也不必担心。”

    这般情景非独塘沽,在徐州等地,也以各种规模,各种形式不断上演,甚至连燕京城都没逃过。

    三里屯,英华总领馆大门前,几个儒衫少年鬼鬼祟祟从街侧靠近,肩上都扛着一大包东西。离得大门近了,大门外护卫的满清步军营兵丁举起火枪呵斥道:“停步!干什么的!?”

    儒衫少年们如惊雀一般,使劲丢出肩上的东西,再转身就跑。

    “卧倒!”

    兵丁们还以为是开花弹或者炸药一类的东西,吓得一股脑仆在地上,领队军官还不忘逃犯,手里的短铳蓬地喷出枪焰,一个少年顿时滚翻在地。

    与此同时,蓬蓬的闷响声也在总领馆的墙上炸响,就见大片杏黄之物喷溅,居然是屎尿,那倒在地上的少年书生还在叫:“好好!破了南蛮的妖法!看他们还怎么欺凌人!啊啊——好痛!”

    少年书生被打中了腿,总领馆的医院收治了他。

    大夫问:“什么名字?”

    少年书生虚弱地道:“纪……纪晓岚。”

    纪晓岚与英华的会面充满了血腥、污秽和不愉快,而万里之遥的南洲,还有人更不痛快,他的命根子丢了。

    “别拦着我——我要跟他们拼了!这帮洋夷就是渣滓,该塞进矿洞里填万斤火药炸个粉碎,埋上一万年啊,一万年!唔唔……”

    珊瑚州,码头后的高山上,一个胖子捶胸顿足,可他被另一个精悍汉子死死拖着,接着还被捂上了嘴,再难出声。

    在两人身后,还有至少上千人窝在这片山坳中,自山坳向下看,码头正一片火海,海面上停着一艘三桅战舰,舰身有不少破损处,桅顶的十字旗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不列颠人有炮,就算我们夺回了港口,他们缩回船上,直接用炮就能把我们全送上天,忍耐……”

    李顺沉声告诫着,尽管他眼中的火星也快爆裂。

    “留得姓命,才有福享。这帮不列颠败兵也得意不了多久,南洋舰队的巡洋舰该离得不远。”

    李顺的劝解起了作用,他松了手,钟上位就只喘着大气,再也不惨嚎了。

    “金子……我的金子!南洋舰队又不会赔我金子!”

    钟上位呜呜哭着,使劲用拳头捶着地,珊瑚州金矿的收获,全都被这艘不列颠战舰给搜刮走了……

    “就装金子、丝绸和瓷器,银子什么的都不要了!剩下的地方全装牛羊、蔬菜,还有这些橘子柠檬!装满了就走人,赛里斯的巡航舰还跟在屁股后面呢。”

    码头上,不列颠海军东印度先遣队司令乔治-安森头脑还很清醒,他从爪哇一路游荡,躲避着赛里斯的巡航舰,之后航向这座新大陆,一面震惊于赛里斯人已遍布这座大陆,一面也为沉甸甸的收获而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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