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李肆既是头痛,又是好笑。之前他之所以赶紧缩手,并非是为李香玉。小香玉当了他三年肆草堂文办,自不会对她有所顾忌。要命的就是李香玉身边这姑娘,正是他大女儿李克曦。这公主跟李香玉是铁杆闺蜜,闲了就会去金陵,跟在金陵女子学院任教的李香玉厮混,也不知这两丫头怎么有心跑来大观园玩乐,可李肆却不好意思跟女儿当面撞上。
“李公子,你这是作什么?”
沉寂仅仅持续了片刻,一人有些狼狈的出声,正是巨阀沈复仰赶来了。
“作什么?这是花楼,我当然只能作花楼该作的事了。沈东家,这姑娘是谁啊?”
李继恩拉住沈复仰好奇地问,他这种人也不是毫无眼色,见这姑娘气宇非凡,口气吞天,也感觉对方来头不小。但他贼心高炽,对这姑娘又怀上了垂涎之意。
沈复仰正满腹苦水,下人急急找到他说了个大概,他也看到了李香玉,先不说这位状元娘他得罪不起,今曰之事铁定会登上报纸,到时面对舆论汹汹讨伐,他还不知该怎么收场呢。早知这李继恩如此不堪,就不该带他来大观园。
顺着李继恩这话,他转视李香玉身边那姑娘,顿时就觉一对钢针扎入左右太阳穴,头盖骨似乎都崩裂了。
“大……大小姐!?”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周围有脑子灵醒的人也变了色,大小姐?沈复仰又不是谁的家仆,能让他自居仆人身份的,这一国还能有谁?
再想到李香玉与皇室的交情,众人目光立时就直了,莫非这就是那位俗称小魔女,多年都嫁不出去的大公主?心里这么想,眼里越看越像,真别说,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严贵妃嘛!
周围一圈人呼吸都放轻了,再看沈复仰和李继恩,特别是那瓜皮帽李继恩,目光已满含怜悯。看你跋扈,看你放肆,大公主放了话,你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李克曦冷哼道:“沈叔叔,真要护着你这客人,就让他照刚才我说的办!噢,对了……”
叮的一声,她再抛过来一文钱,“再朝那台上的姑娘磕头赔罪,让人家点头才行,否则香玉姐也要为她讨还公道。”
两枚小小的白铜钱躺在透亮的大理石地板上,一点也不起眼,可在那李继恩眼里,却如刀子一般径直割着他的脸皮。
沈复仰回头看过来,低声道:“李公子,先面上认个错吧,后面的事好商量……”
李继恩爆发了:“沈复仰!你把我请过来,就是这般糟践我的!?我干爹可是李莲英!你糟践我,就是糟践我干爹,糟践我干爹,就是糟践当今太后!别说太后不高兴,我干爹一句话,你就别想在北面揽生意!你自个掂量着办!”
“哦呵呵……李莲英……”
“嘿嘿……太后……”
李香玉和李克曦被气笑了,原来是这么大来头的人物啊,周围看客们也都吃吃笑个不停。
沈复仰看看李继恩,看看两个李姑娘,再看看人群中已在拿笔记着什么,肯定是报纸快笔的家伙,嘿哟一声跺脚道:“李公子,你这不是死罪,我沈复仰能保你命,你就自求多福吧。”
他再对两个李姑娘道:“沈某处事不当,招来这祸患,还望依法论处……”
嘴里这么说,心中却道,北面的生意当然不会因这一场恩怨断绝,但肯定也会有大损失,要挽回这损失,还得找通事馆和南北事务署出面,这个人情欠下来,西院都要受牵连,真是何苦来哉。
李克曦白皙手掌一搓,兴奋地道:“好!沈叔还是懂道理的,姑娘们,先扁一顿出气!叫这狗鞑子嘴贱!”
银铃般的脆喝声中,席上四个同样男装的姑娘纵身扑出,粉拳绣腿一出,那李继恩身边的几个下人当场仆地,接着李继恩就被四个姑娘围住,蓬蓬啪啪一阵闷响,还依稀听到了骨裂之声,包括沈复仰在内,周围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你们可是武道盟的九段高手啊,别辱没了我娘的真传,使劲地打!”
李克曦捏着拳头,两眼放光地叫着,看她这模样,若不是有这么多外人,估计她也扑上去围殴了。
听着那李继恩惨叫声不绝于耳,李香玉朝李克曦白了一眼:“刚才还说以法论处呢,你这就先违法了,这是伤人罪啊。”
李克曦撇嘴道:“这狗鞑子给脸不要脸,还讲什么律法!?再说了,有香玉姐你这么个状元讼师在,有罪也能辩成无罪的嘛。”
李香玉再白一眼:“你啊,别诬陷我是那种肆意艹弄国法的恶德讼师!”
四个姑娘在那边打人,两个姑娘在这边斗嘴,看客们鼓掌叫好,李肆却是想要吐血。自己这大女儿为啥嫁不出去?小时古灵精怪捣蛋,大了又把她娘那一套江湖作派也传承下来了,唉……
女儿家总是心软一些,四个武道盟九段高手,严三娘咏春拳传人一阵海扁,那李继恩也不知折了几根肋骨,躺在地上,只剩下哼哼的力气,姑娘们就停了手。
李继恩几乎成猪头的脸颊上还浮着不甘,犹自赌咒发誓地道:“我是太后的干孙儿!太后跟圣道爷的关系,你们难道不清楚?我就等于是圣道爷的干孙儿!你们完了!”
噗哧……
非但众人倒抽凉气,为这李继恩所受的教育感到悲哀,就连正喝茶清火的李肆也喷了茶,嘿,自己什么时候弄来了个干孙儿?还有,茹喜那妖婆就是这么攀污自己的?
李克曦柳眉倒竖,几乎快咆哮了:“姑奶奶我可没你这个鞑子干侄儿,再给我打!”
这话道出了身份,可那李继恩没听清楚,旁边沈复仰怕这家伙再吐什么惊人之语,连小命都保不住,赶紧护住他,低声劝道:“李公子,这是大公主……”
李继恩一呆,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不知道是疼痛还是畏惧。接着一幕令人瞠目的场景出现,他手足并用,刷刷爬了几下,似乎刚才那一顿暴揍丝毫没伤到他。
就见他蓬蓬如鸡啄米一般叩头,嘴里喊着:“奴才狗眼不识泰山,奴才这就叩头!”
他再如狗一般爬向舞台,朝台上还呆着的舞姬蓬蓬叩头,边叩边喊:“小娘子恕罪恕罪!我狗鞑子不知礼数,得罪了小娘子,该死该死!”
舞姬被吓住了,连连摆手,那李继恩又朝两个李姑娘爬过来,见他转瞬就变了狗奴才嘴脸,李克曦憎恶地道:“滚!别再脏了地板!”
李继恩咧嘴道:“是是,大公主总是怜惜奴才的,终究是一家李嘛……”
李克曦就觉恶心之感直冲咽喉,她还真第一次见到这么贱,这么会顺竿子往上爬的人,一个劲地甩着手,还对那四个随侍姑娘道:“等会你们可得用香皂搓十遍手,别脏了身子。”
李继恩如蒙大赦,正朝外爬,李香玉却不放过他:“地上的钱捡起来,这是买你响头的!”
见他乖乖捡起那两枚白铜钱,还一脸烂笑,仿佛受了天大的恩惠,李香玉再道:“这事可没完!刚才你非礼女子,滋扰人身,还得查你是不是非法入境,你就等着律司的公告吧!”
听到还有牢狱之灾,李继恩一下软在地上。
再看看一边的沈复仰,李香玉轻哼道:“今曰是我跟大公主在,才能治这狗鞑子,若是我们不在,沈董,你怕是花钱就能消灾,说不定还准备花钱逞了这厮的恶欲吧?”
沈复仰拱手苦笑:“状元娘误会了,沈某在外或有行止不当之处,在内却是绝不敢亵辱国法的。”
李香玉直视着他,两人目光间隐有雷电来往,接着李香玉点头道:“希望如此……”
见两姑娘再没他话,沈复仰才朝下人点头,扶起那已软瘫成烂泥的李继恩匆匆离开。
“大公主雷霆霹雳,整治狗鞑子,人心大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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