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沾亲自带队,要去捉拿联络人,曹中部下出声提醒,这已是国中之事,边防虽也有立场插手,可终究还是在抢刑部的饭碗。

    “此事还不知会牵连多广,不能先声张出去。”

    曹沾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对此事的利害有所认识,聚盛社嚣张如斯,跟它关联的国中势力想必也有来头,走漏了风声可了不得。当然了,这么一桩功劳,他更不会轻易放手。

    有聚盛社要人的配合,联络人很快就抓到了,当义勇从他身上搜到厚厚一叠账本,交给曹沾时,那联络人两眼死死盯住曹沾,冷笑道:“这生意可不是你这种官老爷有资格插手的,还想活命的话,就把这账本烧了,把我放了,这事当作没发生。”

    曹沾手一挥,义勇扑上去把这犹自嘴硬的家伙一通猛揍,他本人则悠悠翻开账本,借着灯光,一条条帐目来往清晰入目,曹沾蹙眉思索,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夜色浓郁,东京灯火通明,南面数千里外,南京也不遑多让。东面灯火稀疏处,东莞县城郊外,一个人正抱着一团东西,循着宽阔的省道,踉踉跄跄朝一处村镇跑去。身后急促脚步跟着,偶尔还响起呵斥恐吓之声。

    镇子依着省道而立,道旁还竖起了路灯,昏暗灯光将此人身影映了出来,穿着粗布工装,背上还如满清兵丁那般绣了“华丝”两字。他进了镇子,惶急地扫视着四周,见到一处屋舍外的半人高圆桶,顿时一喜。

    “站住!他妈的,真不想活命了!”

    “开枪!管不得这么多了,不能让他把东西递出去!”

    后面追上来的人本还不敢直接冲进镇子,可见他的去处,也急得跳了脚。

    蓬蓬枪响,沉寂的夜幕顿时被打碎,前方那人身影一晃,再走了两步,便仆倒在地。后面这三五人提着枪冲入镇子,就朝那人奔去。

    枪声余音还飘着,镇子却从沉睡中猛然惊醒,汪汪狗吠声不断,一栋栋屋子的灯光亮了起来,脚步声连绵不绝,“抓贼”的呼号响彻夜空。

    “干!这是座老兵镇子!那家伙真会找地方!”

    “快走!慢了就跑不掉了,那些老兵杀人不眨眼,更不讲什么情面。”

    “可那东西……”

    “你不要命了就去夺!”

    追兵还嚷嚷着,令人心悸的铜哨声响起,就如红衣在战场上调度军阵一般,惊得这几人肝胆皆裂,再顾不得争执,掉头就跑。如他们所说,这座小镇就是军镇,是国中为安置老兵,专门在国道沿线建起来的。退役老兵们除了口粮田,还能傍着国道作生意,小镇编组的义勇更是巡察道路安全的骨干。在这里杀人劫货,得有通天的胆子和能耐。

    “这可是圣道二十二年啊,哪里来的贼匪……”

    “那人还活着吗?揣着什么宝贝?”

    “看他的去处,好像是去驿筒,或者是找王驿正?”

    镇上的年轻人去追那些人了,扛着火枪的老头们聚在一起议论着,瞧那些火枪的样式都已古老,大多是圣道四年式,甚至还有更早的永历式。

    “找我?”

    一个五十来岁的精壮老者分开人群,将躺在地上那人翻过来,接着扭头呼喝:“这人还活着!赶紧找大夫来!嗯!?”

    那人拼着余力,一把抓住了该是驿正的老者,嘴里吐着血沫,艰辛地道:“这东西……递出去……”

    一个薄薄的包裹,包袱皮已染上了血,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书还是帐本。那人将包裹举到一半,手臂骤然垂落,眼中瞳光也散了。

    “这是……递给东院院事汪士慎?”

    拿起那包裹,驿正在灯光下努力分辨着上面的递单文字,念出这一句后,脸色也变了。

    “这人不是官府的探子,就是哪家报纸的暗牙,用的铅笔可是好货色,市面上都买不到的。”

    大夫过来了,可只来得及验尸,从死者怀里找出两支铅笔,顿时有了定论。

    “驿正,不定是桩天大的麻烦,咱们报官就得了,这包裹也交上去……”

    小镇的主薄也来了,隐隐觉得这事沾染不得。

    那王驿正沉默片刻,然后摇头:“虽还不知他的来历,可他已用姓命尽了天职。我管的是递送信物,我也得尽天职,他把这东西托给我,我就得送到地头。”

    主薄讷讷道:“这、这包裹还没贴驿票呢……”

    王驿正举起包裹,上面的血迹猩红刺目:“这还不够么?”

    圣道二十二年,举国上下,忧心国事的人正盯着西域战事,安享太平的沉于酒色,盛世之中,一股暗流正渐渐汹涌而起,即将破冰。

    “这帐本所涉面太广,又只是旁证,扳不倒人的。梦阮,你要在这事上大做文章,怕会引火烧身。此事毕竟是刑部管辖,你已逾界了。”

    江苏兵备道边防司署衙里,边防司主事,曹沾的直属上司这么劝着曹沾。

    “愚兄以为,你要么循正途将此案移交给江苏总警署,要么递给都察院,或者是禁卫署,我可以附签。”

    三曰前,曹沾从那联系人手里缴来了非常烫手的账本,为此他找上司商量。上司给出的建议很中允,可曹沾却不满意。这案子绝不能丢给总警署,一省警署可不是账本所涉那帮势力的对手,丢给他们,这案子怕立马就会销声匿迹。给都察院的话,这事更多涉及的是工商,都察院只能间接使力,发挥不出这证据的价值。而禁卫署……估计会过度发挥,还不知要波及多少无辜,而且功劳还落不到他曹沾身上。

    “职下考虑考虑……”

    曹沾没直接答复,主事也没强逼,英华上下属官员也只是相制,各有一摊职事,主事要强逼,曹沾也有立场拒绝。不过话又说回来,曹沾是觉得上司怕更多是想置身事外。

    主事转开了话题:“不过你查到聚盛社的靠山是三合会,这功劳不小,我在枢密院里任职时也听说过这三合会,枢密院的探子该知三合会的底细。”

    曹沾心中一动,主事是在暗示他通过私人渠道借力枢密院,他想的却是另一条私人渠道:表妹李香玉。李香玉所在的英华讼师会,那可是藏龙卧虎之地,什么人物都有,什么关系都能摸到。非但如此,李香玉可是明法科女状元,深谙律法,可以听听她对这一案的建议。

    由公及私,曹沾却又份外纠结,他其实很不愿见到这位原本还跟他有婚约的表妹……

    “罢了,这是公事,香玉该也不会在私事上相缠。”

    这纠结被灼热的账本焚化,曹沾定下心计,决定去金陵一趟。

    曹沾此行当然会扑空,只能转到东京,李香玉被皇帝抓走了,临时充任肆草堂文书。

    “咱们君臣一心,把这桩案子办好了!”

    照着南京无涯宫所建,一模一样的肆草堂里,李肆和李香玉摩拳擦掌,一副大干一场的兴奋劲头。

    李肆是闲得磨皮擦痒,李香玉是不甘大观园之挫,君臣二人要在“南北联手,逼良为娼”这事上深挖大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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