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香玉比口才那是自找没趣,一句话就刺到曹沾心中最忌讳之处。他在军中几年,虽时时因惨烈战事而激起热血,但终究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军旅中。别人把他那几年军旅生涯当作荣耀,他自己却当作挫败,李香玉的话正中要害。
曹沾有些恼羞成怒地道:“就是在军中历练,才知我英华立国的根基是天道,是再清晰不过,黑白两分的天理!”
说到军队,他底气也足了:“我英华热血男儿,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卫护的是天人三伦,是公平与正义之国!如果国家把这等罪恶之事也视为砝码,肆意艹持,千万英烈的忠魂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什么局再大,也比不过天理!比不过人心!”
李香玉有些无奈地道:“这案子若是只涉国人,当然如表哥所说这般,可南北贩奴还只是法外之事,只有道义,没有法理。法不所及,就得多方权衡,不能只是空谈。我们为什么没有北伐,不就是还能在法外处置这些事,不致伤损了一国人心么?”
话题继续偏到北伐,曹沾的立场自然就站在了寻常军人的角度,他冷笑道:“为什么还没北伐?不就是国中工商想要继续压榨北人,不愿接纳北人为同胞么?你们讼师站在谁一边?无钱无势的北人?不!自然是有钱有势的工商一边!北人受苦,南北相离,华夏还不能一统,就是你们这种人害的!”
他挥着手里的卷宗,坚毅地道:“这案子既到了我手,便是上天要我行天职,为一国正人心!我本还犹豫到底该怎么办,可听表妹你这一言,我决定了!你自顾你的大局,我去求我的正义!”
李香玉头痛地呻吟着,暗责自己也是意气用事,就不该跟表哥硬对硬,她缓了语气,柔声道:“此事表妹之前跟陛下已经看到了,也有了安排,表哥若是信陛下,就听表妹一言,可好?”
曹沾瞳孔收缩,话语也变得萧瑟了:“是啊,我只是个小小巡边曹事,哪像表妹你能时时伴君,知国政大局。”
他话中有话地道:“若是不涉表妹,我自是信陛下的……”
李香玉冰雪聪明,瞬间就品出了这话里的味道,弯月眉怒挑而起:“曹沾!你可以糟践我李香玉的名声,却不能污损陛下的清誉!六年前爷爷病危,说到我的婚事,是谁在他床榻前始终沉默不语的?”
李香玉一边说一边流泪:“那时表妹还以为你心结未消,没有逼你,可三年前又是谁把婚约退回来的?”
她哽咽道:“香玉虽出闺在外,可女儿家名节却绝不敢丢,这十来年,我一直在等你,可你……曹沾,你为何不愿娶我!”
珠泪盘落,梨花带雨,曹沾心也碎了,他情不自禁地跨前两步,想要拥住表妹,可眼角却又跳出那抹紫金之色,一颗心再度沉冷,脚下也停住了。
“状元娘,侍君王,枝头凤凰,鸦雀踞篱望……”
曹沾苦涩地念着民间俚调,他何尝不想娶才貌双绝的表妹,可惜,当他为此付出百倍努力,迈出一步时,表妹却又远远行在了前方,他只能眺望背影,暗自感伤。皇帝多年前就有意成全,他也很清楚,可他更清楚,自己这表妹对皇帝的倾慕有多么深,早前相处时口口声声就是陛下如何如何言,深到自以为是将皇帝视为师长,而不自知已坠入情网。
自己赶不上,佳人还一心冲天飞,何苦……
“表哥这是何苦,你本有你所擅之事,为何非要强争他事?”
李香玉非但明白曹沾的心声,也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就期望曹沾能主动跨出一步,接纳自己,也好断了自己飞蛾扑火之心。
“我曹沾是男儿,男儿自有争与不争……”
想到表妹已心有主见,在国事上都与自己分执一端,难以相洽,曹沾更是心灰意冷,摇着头,再度拒绝了表妹。
李香玉泪痕满脸,脸色却已平静下来,转回到正题:“表哥若还顾念表妹,就听表妹一言,把这案子转出去吧。”
曹沾硬下心肠,沉沉摇头,在他眼中看到铁石般的坚定,李香玉无声流泪,直到他转身离开,泪水依旧没有停下。
“既失情,就索道,或许……或许表妹还能等着,等到我借此案一跃成名时。”
曹沾不仅坚持自己的天理,也有自己的功名之求,而这一案正是他的阶梯。
“要把这些账本的价值挖出来,就得让一国都来关心这案子,那该找谁呢?”
出了宅院,曹沾目望南面,那是东京,东院在那里,汪瞎子一党历来都跟官府和工商唱对台戏,如果把这东西给了汪瞎子……
那样要丢官身的,可不管是他的天理,还是他的名利,都不愿再受这官身束缚了。刚才李香玉也说了,皇帝正在关心此事,已有布置,可总有人不愿让苦难沉于大局之下,也总得有人为这天理出声。
心中揣着一团火的曹沾来到了东京天坛东院,接待他的朱一贵意兴阑珊地道:“汪院事很忙……”
曹沾递过卷宗,朱一贵抽出来一看,两眼顿时发了亮,说话的腔调都在微微发颤:“此事……汪院事不好出面,可我朱一贵却能襄助谋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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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三章 大局由谁而坏
“这会不会闹得太大了?”
当朱一贵道出他的谋划后,曹沾心里有些发虚,他手里这些账册主要涉及江南的“劳力公司”,这些公司的后台除了江南工商外,还涉及潮汕财团相关产业。曹沾的本意是捅出这件案子,以舆论逼压这些势力,让律司、法院和地方官府介入,最好是政事堂也当作一件大事来抓。
朱一贵的想法却是借这案子弹劾西院和官府相关人等,借势通过专门的废奴法案,这不仅意味着要掀动一国舆论,还要掀动一国政局。
“我就怕闹不大!”
朱一贵眼中闪着精芒,之前的东莞账本被汪士慎掌握着,他无法染指,正为良机已失而烦躁,没想到这个曹沾居然又送上一份账册。虽然没直指国丈家,却也能牵连到如今国中五大财团之一的潮汕财团,足以兴风作浪一番。
对这雪中送炭的年轻官员,朱一贵淳淳善诱,更熏以热血:“不挖根,不动真章,恶德工商能痛吗?不能!不立法,不让代言天下黎民的东院握此权柄,就只清理一批小角色,能治本吗?不能!”
见曹沾生出义愤之色,朱一贵再道:“哦,确实,闹得太大,宣德郎的仕途就要断了,这可不好……”
曹沾的散阶是宣德郎,听这话他决然拍案:“我求的是仁义公道,可不是功名富贵!别说区区曹事,这宣德郎没得做了,也于心无愧!”
此时的英华官员,除非刑罪,不然就算摘了官帽,还能留散阶。曹沾这话就明了心志,不仅愿意交出这份资料,也愿意出面作保,即便为此被问罪下狱,他都认了。
朱一贵连连点头道:“好!好!有曹宣德你这样的忠义之士,我等何愁大业不成!”
被朱一贵眼眶中的热意感染,曹沾也觉热血沸腾,将账本郑重递给朱一贵,诚挚地道:“此事就拜托朱院事了,我相信你们还能为我英华守住仁义和公道!”
送走了曹沾,朱一贵端坐书案,看着那叠账本,冷声笑道:“不是为功名富贵,又何必跳墙走这条路?这姓曹的小子也想一搏呢。”
接着他再畅快地笑了:“你小子都敢搏,我朱一贵难道不敢搏!?”
按照朱一贵“闹得越大越好”的谋划,被一股无名之火推着的曹沾真是搏了,他就在东京住了下来,静待朱一贵掀起波澜。
苏州,江南按察使署,李香玉从署衙里出来,一脸迷茫。曹沾五曰前跟她会面,之后再无音讯,而她还在为曹沾会怎么处置账本担忧。
本以为曹沾即便不转交地方,最多也是去找按察使署,就事论事,要追责与账本相关的国内工商。可今曰来按察使署一问,曹沾并没有到这里。
“莫非表哥想通了,听进了我的话?”
理智告诉李香玉,这不太可能,可感情上她很强烈地希望如此。以曹沾的低微职位、浅浅履历以及他那书生意气,越过职权范围搅和这案子,就是被人当枪使,吃得骨头都不剩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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