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娘,侍君王,枝头凤凰,鸦雀踞篱望……”

    曹沾苦涩地念着民间俚调,他何尝不想娶才貌双绝的表妹,可惜,当他为此付出百倍努力,迈出一步时,表妹却又远远行在了前方,他只能眺望背影,暗自感伤。皇帝多年前就有意成全,他也很清楚,可他更清楚,自己这表妹对皇帝的倾慕有多么深,早前相处时口口声声就是陛下如何如何言,深到自以为是将皇帝视为师长,而不自知已坠入情网。

    自己赶不上,佳人还一心冲天飞,何苦……

    “表哥这是何苦,你本有你所擅之事,为何非要强争他事?”

    李香玉非但明白曹沾的心声,也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就期望曹沾能主动跨出一步,接纳自己,也好断了自己飞蛾扑火之心。

    “我曹沾是男儿,男儿自有争与不争……”

    想到表妹已心有主见,在国事上都与自己分执一端,难以相洽,曹沾更是心灰意冷,摇着头,再度拒绝了表妹。

    李香玉泪痕满脸,脸色却已平静下来,转回到正题:“表哥若还顾念表妹,就听表妹一言,把这案子转出去吧。”

    曹沾硬下心肠,沉沉摇头,在他眼中看到铁石般的坚定,李香玉无声流泪,直到他转身离开,泪水依旧没有停下。

    “既失情,就索道,或许……或许表妹还能等着,等到我借此案一跃成名时。”

    曹沾不仅坚持自己的天理,也有自己的功名之求,而这一案正是他的阶梯。

    “要把这些账本的价值挖出来,就得让一国都来关心这案子,那该找谁呢?”

    出了宅院,曹沾目望南面,那是东京,东院在那里,汪瞎子一党历来都跟官府和工商唱对台戏,如果把这东西给了汪瞎子……

    那样要丢官身的,可不管是他的天理,还是他的名利,都不愿再受这官身束缚了。刚才李香玉也说了,皇帝正在关心此事,已有布置,可总有人不愿让苦难沉于大局之下,也总得有人为这天理出声。

    心中揣着一团火的曹沾来到了东京天坛东院,接待他的朱一贵意兴阑珊地道:“汪院事很忙……”

    曹沾递过卷宗,朱一贵抽出来一看,两眼顿时发了亮,说话的腔调都在微微发颤:“此事……汪院事不好出面,可我朱一贵却能襄助谋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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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三章 大局由谁而坏

    “这会不会闹得太大了?”

    当朱一贵道出他的谋划后,曹沾心里有些发虚,他手里这些账册主要涉及江南的“劳力公司”,这些公司的后台除了江南工商外,还涉及潮汕财团相关产业。曹沾的本意是捅出这件案子,以舆论逼压这些势力,让律司、法院和地方官府介入,最好是政事堂也当作一件大事来抓。

    朱一贵的想法却是借这案子弹劾西院和官府相关人等,借势通过专门的废奴法案,这不仅意味着要掀动一国舆论,还要掀动一国政局。

    “我就怕闹不大!”

    朱一贵眼中闪着精芒,之前的东莞账本被汪士慎掌握着,他无法染指,正为良机已失而烦躁,没想到这个曹沾居然又送上一份账册。虽然没直指国丈家,却也能牵连到如今国中五大财团之一的潮汕财团,足以兴风作浪一番。

    对这雪中送炭的年轻官员,朱一贵淳淳善诱,更熏以热血:“不挖根,不动真章,恶德工商能痛吗?不能!不立法,不让代言天下黎民的东院握此权柄,就只清理一批小角色,能治本吗?不能!”

    见曹沾生出义愤之色,朱一贵再道:“哦,确实,闹得太大,宣德郎的仕途就要断了,这可不好……”

    曹沾的散阶是宣德郎,听这话他决然拍案:“我求的是仁义公道,可不是功名富贵!别说区区曹事,这宣德郎没得做了,也于心无愧!”

    此时的英华官员,除非刑罪,不然就算摘了官帽,还能留散阶。曹沾这话就明了心志,不仅愿意交出这份资料,也愿意出面作保,即便为此被问罪下狱,他都认了。

    朱一贵连连点头道:“好!好!有曹宣德你这样的忠义之士,我等何愁大业不成!”

    被朱一贵眼眶中的热意感染,曹沾也觉热血沸腾,将账本郑重递给朱一贵,诚挚地道:“此事就拜托朱院事了,我相信你们还能为我英华守住仁义和公道!”

    送走了曹沾,朱一贵端坐书案,看着那叠账本,冷声笑道:“不是为功名富贵,又何必跳墙走这条路?这姓曹的小子也想一搏呢。”

    接着他再畅快地笑了:“你小子都敢搏,我朱一贵难道不敢搏!?”

    按照朱一贵“闹得越大越好”的谋划,被一股无名之火推着的曹沾真是搏了,他就在东京住了下来,静待朱一贵掀起波澜。

    苏州,江南按察使署,李香玉从署衙里出来,一脸迷茫。曹沾五曰前跟她会面,之后再无音讯,而她还在为曹沾会怎么处置账本担忧。

    本以为曹沾即便不转交地方,最多也是去找按察使署,就事论事,要追责与账本相关的国内工商。可今曰来按察使署一问,曹沾并没有到这里。

    “莫非表哥想通了,听进了我的话?”

    理智告诉李香玉,这不太可能,可感情上她很强烈地希望如此。以曹沾的低微职位、浅浅履历以及他那书生意气,越过职权范围搅和这案子,就是被人当枪使,吃得骨头都不剩的下场。

    盘算着是不是托人查查曹沾的去向,李香玉神思恍惚地上了马车,却听侍女惊呼道:“小姐小姐!曹公子上报了!”

    心头咯噔一响,李香玉暗道自己一直不愿面对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表哥居然把这事捅给报纸了?这可是渎职滥权之罪啊!

    急急接过报纸,还不止一份,三正都全了,还有偏向“清流”的《墨林》和《英华民报》,版首醒目大标题各书《无仁乱国》、《失道就在今曰》等等危言耸听之辞,说的全是南北贩奴事,文章前言里都提到,江苏兵备道边防司查获南北勾结,贩卖人口大案,巡边曹事曹沾在东京亲会各家报社,讲解相关事宜……看到这里,李香玉两眼已开始发黑,再看到东院朱一贵再推《废奴法》,与汪士慎当庭发生口角,胸口更是沉沉压下一块大石,呼吸无比艰辛。

    “快!快……快进宫,求见陛下!”

    李香玉挤出了这一嗓子后,浑身都没了力气,软在座椅上,心道表哥啊表哥,你不仅要坏这一国大局,也要坏了自己前程。

    东院,朱一贵的办公室里,汪士慎两手捏拳,把书案锤得咚咚作响:“我再说一次,你们这么干是坏了大局!我们解决问题是要先外而内,引火于外,你们怎么能先烧起自家人!?”

    汪士慎很愤怒,之前他跟皇帝已经谈妥了,要搞一场人心运动。先从祭奠明末抗清英烈开始,渐渐烘托气氛,后期再转向声讨满清苛待治下民人,以致南北人心相离,甚至出现大批工奴。

    祭奠活动之外,还有翰林院和各家学院准备出一系列文章,同时官民携手,举办相应活动。舆论一面也已有了规划,从官方报纸《英华通讯》,到国中大报《越秀时报》、《中流》、《士林》,一同作舆论预热。

    可没想到,朱一贵居然自顾自地开了一局,召集清流小报另起了一股舆论声潮,不仅直接讨伐国中工商,还要借此势以《废奴法》再争法权。更要命的是,朱一贵居然从江苏兵备道一个巡边曹事那弄来了一份证据,让这股声潮有了坚实凭据,一下盖过了汪士慎和皇帝的温和谋划,眼见一场火热风暴就在国中猎猎席卷。

    朱一贵躲闪着汪士慎那双半瞎眼睛,争辩道:“陛下也有言,要容大家都能发声。眼下我们只是一小撮人,若是这样就能坏了大局,不正说明民意站在我们这边,就恶那些贪婪无耻的商贾?我们发声,正是天意啊!”

    汪士慎摇头:“民意在为己利,在黑白两分之事上是清醒的,可在这种法外之事上却是愚氓!”

    他口气无比严肃地道:“此事不容艹弄人心!更不容把民意当作富贵权柄之梯!朱一贵,你若真还当我是社首,赶紧停下此事,与我一同把人心引向满清!”

    朱一贵哈哈一笑:“我艹弄人心?社首,你要做的不也是艹弄民意?我是把民意当作权柄之梯,社首你何尝不是把民意当作名望之梯?之前你毅然入监,以示国法昭昭,你敢说你没有怀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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