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英华经营南洋多年,航路无比熟悉,而参与围捕的巡航舰在火力和航速都超越对方,那艘不列颠巡航舰该是无处可逃了。
残酷的现实再一次打击了他,那艘名为“加拉蒂号”的不列颠巡航舰有着不列颠王室海军共有的高超航海技艺,舰长还是第一次锡兰海战的指挥官,在爪哇获得荷兰商人的情报协助后,不仅逃过了追捕,还南下去了南洲,一路劫掠。
各殖民地也就几百最多上千号人,就只有当地组织起来的义勇,还因南洋和南洲历来都是英华后院,从没建什么炮台堡垒,毫无防范海上攻击的能力,因此损失惨重。来往各殖民地之间的商船和交通船也有多艘被劫掠。
各殖民公司纷纷问责海军,此时又正值第二次锡兰海战结束,英华海军遭遇首次败仗,不少人还将败因归结为围捕行动牵制了近十艘巡航舰,结果两头都没顾上。
这股压力自萧胜传递而下,身为行动负责人的施廷舸更是压力山大,在珊瑚州接见被劫走黄金的当地人时,那个胖子总督的盈盈泪光更刺痛了他。如果他能早早抓住那个乔治安森,南洋和南洲的十数万国人就不会损失惨重,不仅多年血汗努力积累的财富被一扫而空,数百国人也因反抗劫掠而无辜死伤。
那时施廷舸就发下了誓言,即使追遍整个世界,也要将凶手抓捕到案!
带着五艘巡航舰一路直追,从南洲追到珊瑚州,再追到南美洲,跟随凶犯的足迹踏过从未涉足的新航路,越过似乎连接到无尽冰雪世界的海峡,这一段航程损失了三艘巡航舰和七百多官兵。
施廷舸记忆最深刻的一幕就在穿越最南面那条宽阔海峡时,无数浮冰和宏伟冰山似乎已经堵绝了前路,加拉蒂号的身影也已经遁入浓浓的海雾。深深的绝望也如那海雾,沉沉压在每个人心上。
“前方说不定就是世界的尽头了,我们已经尽力了”,有些部下开始退缩了。
“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再追下去会全军覆灭的”,再有人跪地哭求道。
施廷舸没有责怪他们,实际上他也到了崩溃的边缘,舰队损失惨重,部下也死难过半,他们的确是尽力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桅顶的一抹色彩刺破沉郁,让他再度振作起来,那是桅顶血红为底的双身金龙旗。
“我们要放弃的是这次追捕么?不,我们会连着武人的职责,武人的荣耀一同放弃!放弃了这些,这面旗帜就会放弃我们!诸君,你们真要放弃吗!?”
施廷舸大声呼喊着,部下们一愣之后,轰然回应:“绝不放弃!”
热血在体内流转,不仅驱走了寒气,绝望也就此消散。
似乎上天也被这支折损过半,依旧不言放弃的舰队感动,接下来的行程一帆风顺,他们接连获得了拉普拉塔(阿根廷)地区的西班牙人和巴西地区的葡萄牙人帮助,向北直趋加勒比海。在加勒比海的现身还震慑了不列颠各殖民地,逼得他们不敢接纳乔治安森,并一路追到了北美。
此时加拉蒂号就在眼前,殖民地的损失和自己的尊严都已是其次,三年的追击,无数袍泽的牺牲,让施廷舸心中燃着的怒火足以焚了整个巴尔的摩,就算整个不列颠舰队拦在前面,开炮就意味着粉身碎骨,他也毫不在意。何况只有一处不起眼的炮台和一艘已经降帆落锚的巡航舰。
“而且……我也没收到停止行动的军令。”
施廷舸即便理智不保,也不会罔顾军法,可他确实没接到,也不可能在地球的另一面接到本土下令停止行动的军令。
面对赛里斯司令官的冲天怒火,以及似乎还说得过去的理由,西班牙商人向导也再没话说了,心中还在遗憾,没办法把巴尔的摩轰成碎片,毕竟只有一艘战舰。
“他们只有一艘战舰!赶紧反击!港口的炮台呢,您的战舰呢,赶紧动起来!”
码头上,缩在隐蔽物后的安森招呼着巴尔的摩的驻军军官以及那艘巡航舰的舰长。
接着他招呼巴尔的摩本地官员,“城里的民兵呢?还不集结起来,难道要等敌人上岸把巴尔的摩烧成灰烬!?”
巡航舰的舰长悲哀地摘下军帽,无言以对,安森也是不列颠海军里的顶尖舰长了,敌军战舰虽然远在一千多码外,可发射的开花弹却精确地扫荡着两艘战舰的主甲板,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升帆?
等等……一千多码外,精确无比,开花弹……尽管没参加过锡兰海战,尽管长期在大西洋执勤,不清楚那面国旗代表着谁,可战争总结和相关传闻却早已铭刻在心的舰长猛然警醒,他知道敌人是谁了!
“安森阁下,这是追击您的赛里斯战舰吧!?”
安森身体一僵,脸上还强自维持着笑容:“为什么要这样描述眼前所发生的事?”
他再转为义愤填膺之色:“这是大不列颠的海外领地正遭受蛮横的、无耻的、不宣而战的攻击!这是战争!那些赛里斯人无视已经缔结的停战协定,我们就该迎头痛击!”
沉默了好一阵,那舰长爱莫能助地耸肩道:“如果能确保这艘赛里斯战舰一定会沉在这里,否则……我们要做的不是反击,而是跟他们谈判,告诉他们已经停战的消息,安抚他们的暴躁情绪。”
安森埋下脸颊,不让自己的惊恐表情暴露出来。
这就是他最害怕的啊,之前在加勒比海也是这样,他曾寄望于不列颠在加勒比海的各殖民据点,还曾寄望于不列颠加勒比海分舰队。前者是断然拒绝了他,后者么……就如这位舰长所说那般,如果不能确定留下赛里斯这支追兵,造成既定事实,否则不列颠海军不会再给赛里斯送去再启战端的把柄。
这事一般人不太好理解,必须对此时才初生不久的国际战争法则有深刻了解。简单来说,安森和施廷舸都认为他们的战争还没结束,这不是情绪上的话,而是有法理支持的,停战协定对他们这一对冤家真没约束力。
此时停战协定由双方主管外交的官员签署,已经生效,并且传到了加勒比海,安森和施廷舸都已了解停战协定的具体条款,但他们都发现,这条款对他们没有约束力。
这个结论要分两层看,第一层源于不列颠人的矛盾心理,停战协定关于停战的具体条款行文为:“双方同意回归友好且平等的关系,同意在印度和南洋停止一切敌对行动……”
注意到没?一边说咱们两国要保持和平,一边说咱们只在印度和南洋地区停战,行文如此矛盾,正是不列颠的复杂心思。不列颠当然不愿意公开表态说我战败,印度和南洋那边我不再插手,是你英华的地盘了。因此用这种行文委婉地表明,不列颠承认那里为英华的势力范围。另一方面,不列颠人依旧自视高人一等,骨子里还不把英华当做平等的对手来看,毕竟印度之败,是因为英华可以全力投入,不列颠不仅只能伸一只手,还只能用三根指头。
跟不列颠正不断膨胀的全球殖民势力比,英华还只被当做一个地区姓的强国,与英华的外交条约,自然跟不列颠全球布局没关系。这就像一个四处都有产业的地主跟某处的农人争田,争败了,也就是这个地方的利益受影响,跟农人定约时,肯定不会去谈其他地方的田地,与这农人没关系嘛。
在不列颠眼中还是农人的英华,因为外交起点低,皇帝授命的目标是独占印度,有这样的成就也满足了,至于其他地方,也非英华目前所能涉足的。
因此停战条款就留出了空白,如果双方在其他地方开战,那就得另当别论。
第二层原因有些复杂,谈判时英华也提到了安森在南洋和南洲的破坏,但双方在是否赔偿以及赔偿数额上有争议,而安森和施廷舸此时已跑到遥远外海去了,行踪不定,甚至说不定都已经遇难。双方外交官为了尽快达成协定,都默契地将此事当做未尽事宜,暂时忽略掉了,就等这场追逐有了结果,到时候再说。
因为这两层原因,局势就演变成这样,施廷舸之前威慑加勒比海不列颠殖民地,现在更悍然炮击巴尔的摩,这都给了不列颠人一个两难的选择,要么接受这是一场新的战争开端,要么委屈一下,把这个争端摆平。
即便不列颠本土不愿妥协,可殖民地当地人却不愿平白惹这麻烦,驻扎在殖民地的不列颠海军分队拒绝安森求助的原因则更为复杂,说不定双方条件没能谈妥,安森仍然想一人包圆战利品,因此……除非安森能回到本土,否则他就难以得到殖民地的庇护乃至帮助。
那位巡航舰的舰长只是位上校,可搞清楚来敌是赛里斯海军后,也就明白了此时状况的来龙去脉,他很不客气地打量着安森,话中有话地道:“安森阁下,现在就只能靠你解决这场危机了。”
靠我?是靠我的脑袋么?
安森面色继续变坏,他已经有所预料,抱着脑袋就准备开溜。
“抓住他!抓住乔治安森!是他给我们巴尔的摩带来了灾难!”
市长的声音响起,他也知道了来敌是追捕安森的赛里斯战舰。只为当地人利益着想的市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安抚”赛里斯人的办法:把安森交出去。
“他们只有一艘战舰!”
安森对同胞的“软弱”感到格外震惊,而这话也让已经聚集在一起的殖民地和驻军决策人产生了一丝犹豫,把安森就这么丢出去,从法理上说,似乎有叛国之嫌呢。
“天啦!又来了一艘!”
意见产生了分歧,双方正相争不下,又一艘战舰的船帆出现在港口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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