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忧虑,又不懂,各国政斧只好装瞎子哑巴。

    跟政斧反应形成鲜明对明,跟民间反应更是截然相反,宗教势力在读懂这项宣言后,爆发出了惊人的热情,讨伐赛里斯的热情。

    罗马教廷在11月公开表示,人类的福祉是上帝赐予的,抛开上帝的福音去谈人类的共同福祉,这是对公教的极度不敬!赛里斯的宣言是异端邪说,企图营造一个无神的地狱世界,公教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亵渎。

    挟带着赛里斯多年禁止公教在其境内自由传播的怨恨,罗马教廷的谴责急速升级为“绝罚”,还留在赛里斯境内的耶稣会等一些教派被宣布解散,教廷还鼓动法兰西和西班牙等国发动“圣战”。

    在牧师还身兼医生的时代,放血疗法还是主要的医治手段,赛里斯的里斯本宣言的确过于超前了,大多数欧罗巴人都难以接受。再由罗马教廷这么一搅合,就连新教等教派也认为这份宣言是涉足了“神的领域”,也一同加以谴责。

    可这并不妨碍医生和科学家们的热情,赛里斯在宣言中公布的目录,让他们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属于另一个上帝,全知全能,但却冷漠无情,人类永远无法直接聆听到声音,永远看不清全貌的上帝。

    罗马教廷的谴责揭示了这项宣言的实质,这是一项“人”的宣言,不仅宗教势力畏惧,各国政斧回味过来之后,也开始产生畏惧。

    到12月,各类标榜着“天人”名义的组织在欧罗巴出现,这些组织网罗了所有人姓主义者、契约论者以及自由主义者。对他们来说,里斯本宣言就是一项战略武器,宣言虽然是在说医疗事业,是在说人的健康,可宣言所阐述的“普世法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理论武器。

    法兰西的孟德斯鸠热情洋溢地说:“赛里斯的天人思想来自古老的天人合一理论,在赛里斯人反抗鞑靼人的压迫中,存活了数千年的古树上又长出了新枝。这个新枝比正在法兰西传播的人姓解放思想更为朴素,但也更为有力。”

    伏尔泰欢呼道:“赛里斯人不仅认为自由是属于他们的,也属于整个世界,他们自豪地向全世界发出了吼声,所有愿意奔向文明的人都该敞开心怀,接受这个声音,听从她的召唤,为解放自己而奋斗!”

    卢梭说得更直接:“当赛里斯发表里斯本宣言之后,法兰西王国宫廷和政斧一改过去对赛里斯的尊崇态度,将宣言斥责为含着巨大阴谋的虚伪学说。就一般逻辑而言,让敌人瑟瑟发抖的东西,就是我们的武器……”

    不列颠哲学家,主教贝克莱主教也忍不住在报纸上发表了评论:“虽然我也认为赛里斯人关于普世法则的阐述有其政治用心,而宣言关于人类心灵领域的探讨显然也过了界。但关于对我们自身,也就是‘人’的共同关怀,这是所有人都该面对的神圣话题。里斯本宣言第一次让整个世界都来关注这个话题,就这一点来说,也是上帝所喜悦的。”

    在这一年刚刚登上普鲁士国王宝座,正带领他的国家准备挥斥方遒的腓特烈二世本就是伏尔泰的信徒,他第一个以国家的名义欢迎里斯本宣言,并表示将全力支持宣言所倡议的组织建设。当大臣们劝谏他不该这么莽撞时,他大声笑着说:“欧罗巴上空笼罩着腐朽的浓雾,落后的帝国、卑劣的政客和丑恶的旧时代贵族们企图阻挡欧罗巴的一切进步!这份宣言就是来自东方的光明之剑!我要用它驱散头顶的阴云,让普鲁士崛起于欧罗巴!”

    直到此时,各国政斧才纷纷看出这一份宣言的力量,看清藏在宣言中的毒素,没错,赛里斯借健康,借医疗,正在推销他们的天道、天人之伦,企图将其变作普世法则。在欧罗巴依旧还以宗教,以上帝撑起世界时,赛里斯人拉来了他们的上天……不幸的是,赛里斯人的上天,跟眼下正在欧罗巴各国兴起的启蒙运动思想同出一脉。

    各国政斧以复杂的心情面对这项宣言,而赛里斯提出的倡议在得到普鲁士的热烈响应后,葡萄牙也利索地加入了。

    就在12月,当大批医生和科学家聚集在里斯本,宣布响应里斯本倡议,建立“无国界医生联合会”时,不列颠也很光棍地以政斧名义响应了倡议,不仅允许本国人士参加相关组织,还将与赛里斯在医疗领域进行交流合作。

    考虑到罗马教廷正光火跳脚,这对历来都跟教廷不合的不列颠而言可是好事,同时在此事上附骥赛里斯的好处可是实打实的,不列颠政斧作了很现实的选择。

    西班牙和法兰西等国受教廷影响,虽然没公开表态,但却也拒绝了教廷关于谴责赛里斯,以及将相关组织宣布为非法的要求,为国王和贵族们的健康着想,派遣医生去赛里斯取经这事是必要的,怎么能这么得罪赛里斯呢。

    施廷舸在1741年年初回国,临行前,他找汪由敦作了一番长谈,关于里斯本宣言,他有太多疑问。

    汪由敦先称赞了施廷舸:“这还拜你所赐,原本陛下是要我们相机行事,没有足够的铺垫,不好推动此事。”

    接着他笑道:“其实你若将此时之势代作春秋战国,就该明白,为何我们要把天人之伦这杆大旗,从国内拿到国外来招展了。不列颠一直在酝酿政治制衡,法兰西更在酝酿人姓自由,超越国家的道义大旗,尽管百年后,甚至两百年可能才真正立起来,但谁先握住了它,谁就有盟主的名分。”

    他悠悠道:“由你这环球追缉就能看出,天下渐小,各国相邻,争霸之势越来越明显,争道义……也是争霸的一部分啊。”

    施廷舸似懂非懂地道:“这天人之伦,就是我们的大旗,就是什么普世……法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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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九章 天命之战将临

    和大多数人一样,施廷舸对里斯本宣言的理解还很粗浅,就连亲身上阵的汪由敦也未完全看透这份宣言对全球大势和历史进程的影响,实际上当初向他作如此交代的皇帝也并未寄望太多,只当作一步先手闲棋,毕竟赤果果毫无遮掩的弱肉强食法则还要贯穿历史两百多年,到另一个位面的联合国时代才真正竖起涵盖社会各方面的国际道义。

    此时在寰宇高举天下一家,以人为本的旗帜,英华国人大多觉得皇帝也开始显露好名的一面,甚至把春秋时的宋襄公拿来对比,而对赛里斯心怀好感的欧罗巴人,则将赛里斯皇帝比作塞万提斯笔下的唐吉珂德,感慨赛里斯皇帝和赛里斯人的高贵品行之外,也在喟叹此言此行与时代的格格不入,更为赛里斯与罗马教廷爆发如此激烈的冲突担忧。

    就施廷舸而言,他的切身感受还是他和安森的故事,即便是在战争中,安森也尽量避免伤害平民,这一点获得了他的尊敬,而他在巴尔的摩没有大开杀戒,也是基于不愿伤及无辜的道义,总有什么东西是超越敌我,值得所有人都去尊奉的法则……想及此处,施廷舸更为祖国所立的天人之伦而自豪,这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天道!谁违背我英华大义,就是违背寰宇道义,违背人之本姓,不仅是英华之敌,也是寰宇公敌!

    审视即将回程的队伍,施廷舸以及部下官兵的感受更深。

    湘江号上有来自普鲁士、撒丁等地中海国家乃至波兰等东欧诸国的使节,他们不仅响应这项宣言,还准备借此事与赛里斯实现进一步的政治经济合作。

    之前赛里斯从未进入过这些国家的政治视野,不列颠在印度战败后,才开始关注这个神秘的东方大国,而当赛里斯抛出里斯本宣言后,他们更注意到了这项宣言对欧罗巴既有格局的影响,经由这项宣言,赛里斯即便远在地球另一端,也不再是可以忽视的政治力量,对这些要么新兴崛起,要么风雨飘摇,根基不足的小国来说,自然要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外界助力。

    除了近百人的各国使节外,还有近百位民间人士随同湘江号一同去赛里斯,其中包括“无国界医生联合会”的骨干,以及一些政治人物,例如后世称为“法兰西自由三杰”的狄德罗、达朗贝尔和卢梭。这三个年轻人都是受里斯本宣言激励,在法兰西发表激进的反宗教言论而遭迫害,干脆接受赛里斯公使馆的庇护,踏上了去赛里斯的朝圣之旅。

    湘江号回程还非孤身上路,不列颠、荷兰、法兰西、葡萄牙、西班牙以及瑞典、丹麦等国的七艘舰船也将随同湘江号一同前往赛里斯,这是史上组建的第一次多国联合船队。

    这些国家各有各的诉求,不列颠是希望跟赛里斯达成进一步的友好合作,医疗技术之外,不列颠官方更关心的是赛里斯的火炮技术。荷兰则是想以最大诚意扭转跟赛里斯的不良关系,毕竟就版图而言,目前也就荷兰跟赛里斯距离最近。法兰西和西班牙除了关注医疗技术外,也想调停赛里斯与罗马教廷的恶劣关系,而瑞典丹麦等国则是借拥护里斯本宣言为阶梯,一方面摸索跟赛里斯联手遏制俄罗斯的途径,一方面扩大双方的贸易来往。

    值得一提的是,瑞典商船“哥德堡”号是第二次前往赛里斯了,在另一个位面,这艘商船在完成第三次东方之行,满载丝绸、瓷器和茶叶驶入哥德堡港时,就在港口外触礁沉没,只抢救出了三分之一货物,依旧获得了50%的利润。在这个位面,“哥德堡”号能跟随湘江号去赛里斯,想必会有不同的命运。

    施廷舸临行前还颇为忧虑汪由敦等通事馆人员的安全,建议将随船的五十名伏波军留下,罗马教廷对赛里斯的讨伐在葡萄牙也引发了一定程度的动荡,接连多曰都有虔诚教徒在公使馆外示威。

    汪由敦拒绝了施廷舸的建议,他解释道:“欧罗巴的天下已非教廷所独掌的十字军时代了,罗马教廷就是一只落水狗,我们赛里斯来打这只落水狗,还不知有多少欧国暗中窃喜呢。”

    里斯本宣言对欧罗巴启蒙运动的推动还是一股暗流,而露在明面上的激流则是与罗马教廷的冲突,欧罗巴大多数政客看到罗马教廷的激烈反应后,开始将里斯本宣言理解为赛里斯借踩罗马教廷之机,希望跟以新教为背景的反公教势力结成更广泛更深入的联盟关系,这些势力正是以不列颠和荷兰为首的新兴欧罗巴国家,就宣言的前二十年影响而言,这个理解是基本正确的。

    汪由敦还颇为不屑:“罗马教廷的‘绝罚’就是对我英华的恶毒诅咒,陛下年纪见长,脾气也见长,还有更多苦头等着教廷吃呢。”

    怀着沉甸甸的收获和无限期待,施廷舸于1741年2月踏上归途,中途还因在非洲和印度洋发生了一系列故事,包括在靠近红海区域遭遇海盗,组织了一场多国联军清剿海盗的行动,又在锡兰调停不列颠东印度公司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争端,直到1742年年初才驶入南京黄埔港。

    等待施廷舸的是盛大的欢迎仪式,以及连升两级,晋为封号少将的荣耀,这也是英华陆海两军自开国以来,首次对活人直升两级。十多年后,当乔治安森晋升为不列颠海军上将,统领地中海舰队时,施廷舸也已是海军上将,统领西洋舰队。两人隔着古运河,在地中海与红海间遥遥相望,携手宰割奥斯曼土耳其治下的埃及,开凿苏伊士运河的倡议最早也是他们联合提出的。

    安森的大冒险终结,施廷舸的环球航行还未结束,还有更壮阔的人生等待着他们。而汪由敦的里斯本宣言如一股清风,原野上草木仅仅只是低伏。赛里斯公使与罗马教廷不断升级的口水仗为欧罗巴源源不断地提供着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赛里斯的名字在欧罗巴也不再陌生,不仅普通人耳熟能详,也成为各国上层政治运筹所难以忽略的对象,除此之外,世界似乎没有太大改变。

    只有时间才知道这一切,十多年、二十多年,乃至一两百年后,人们每次回首,都会发现,就是在1740年,里斯本宣言这股清风吹起了无数蒲公英,向着原野四处飘散,再生根发芽,缓慢而坚定地改变着整片原野。由“无国界联合会”所催生的“红飘带会”、“海事联合法庭”、“战争法则委员会”等超越政治和国家的国际组织基于里斯本的天人之伦理念相继建立,到一百多年后,异于另一个位面的联合国创建,原本单独由欧罗巴衍变而出的历史脉络,在这里却成了主干源自东方赛里斯的东西相融格局。

    当然,自1740年到1741年,欧罗巴历史总体还是沿着既定的进程衍变,当施廷舸率领的联合船队刚刚出发时,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就揭开了帷幕。玛利亚?特蕾莎女王为了守护自己的权位,为了维系已腐朽不堪的哈布斯堡王朝,毅然将欧罗巴再度拖入战争漩涡,为决定欧罗巴大势的天命之战铺下了又一块地砖。

    与此同时,远在东方的赛里斯,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天命之战。

    圣道二十三年二月,也就是施廷舸刚刚从里斯本启程之时,李肆在未央宫里还关注着曰本和欧罗巴局势,他用红笔在由弱水号巡航舰带回的印度和约上签下了骨肉饱满的“李肆”两字,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肚腩,感慨着书法与赘肉的齐飞并进。

    内廷侍从的低唤打断了他的忧思:“陛下,是否要进宵夜?”

    转头看挂钟,已是晚上八点,以往李肆在这个钟点已习惯吃些江南小食,此时他却皱眉道:“不吃了……”

    数千里外,西域大都护府治下轮台县【1】,已被改造为军事要塞的轮台古城还染着夕阳的金黄之光,一座高大塔楼耸立在城中心,长宽各有四五丈,高达十丈的塔座上,黝黑铁架搭起了一座也有近十丈高的三角高台,顶端是一座狭小的圆台,有如战舰主桅顶端的嘹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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