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征发义勇……”

    这跟他们无关,义勇还是好差事,可轮不到他们,都被以前绿营兵户抢了。

    “人力、缝洗、杂役奔走,国家发包于物流商,许民人自投,编组造册,由官府结保,物流商调度,待遇细则如下……”

    说到民夫了,官老爷是说,官府并不强征民夫,而是统计愿意随军出力的男女,交给商人组织,官府为民人作保,同时又监督商人使用以及给付工钱。

    听了待遇,李宏德微微摇头,不太合他的意,虽然婆娘说她也可以去当缝洗,加在一起,两人一月能挣二三两,这还是刨除吃穿的,可夫妻俩都走了,就剩家中老人照顾儿女,实在不放心。

    “国家另召还乡客,但凡祖籍在河南、山东、陕西、直隶乃至辽东的,与当地尚有联系,均可应召。还乡客将与我英华军政官员一同安抚北方,辅佐地方治政,为官员奔走,可得临时官身,待遇比照官员,出大力者还可得民爵……”

    说到婆娘提起的还乡客,李宏德心中一跳,他倒真符合条件,祖父是从山西静乐县迁过来的,父亲时都还跟那边有过联系。

    朝左右望望,李宏德本还不敢出头,可围着的上百村人不仅纷纷举手,还七嘴八舌问着各种细节。眼见有不少人在报还乡客的名了,而名额也有限,他一咬牙,高声道:“这还乡客到底要办什么事,老爷能不能多交代一下?小人还不知道有没有那本事呢!”

    官员一边擦汗一边道:“还能有什么事?告诉北面那些猪尾巴汉,剪了辫子,跟着咱们大英朝过好曰子呗!就算再没本事,说人话总会吧?”

    村人都哈哈笑起来,还有人道:“李宏德,你就没这本事!”

    被人揭了疮疤,李宏德怒道:“你好好等着!等我从北面回来,让你自撕了嘴赔这话!”

    一边骂一边心道,李顺能攀着大英朝得了富贵,我李宏德为什么不能?这趟就豁出去了!

    他朝官员喊道:“小人祖父一辈都在山西,要报还乡客!”

    官员点头:“好好,稍待,你是第六个……”

    片刻之间,征召册就满了,官员出了口长气,跟登记好的人等作了交代,出村骑上驴子,悠悠往乡公所行去。因为任务圆满完成,心中舒畅,还在驴子上哼起了小曲。

    回到公所,递上册子,乡主薄虽已累得一身是汗,却是眉开眼笑:“义勇满了,还乡客也满了,民力更超额两成,咱们这一乡在县里该不会落在后面了吧。”

    话音刚落,乡院的院事们涌了进来,个个脸上都是不甘之色。

    “林桥乡捐了一百头羊啊!咱们乡只有几匹马,太寒碜了!”

    “河西乡自组了一个镖局,可恶!”

    “县区真是这么蛮横,把随军医护名额全占了!”

    这些乡事都争抢着在县里表忠心,觉得自己这一乡为北伐大业出力太少,纷纷朝主薄抱怨起来,敦促主薄加大动员力度,让主薄一时有角色错位之感。

    “这个……军票有限,征发过度,就得要民人自掏腰包了。而且推着一般人还是不妥的,只能靠乡里大户们出大力。”

    主薄的话让多是乡绅的院事们恍然醒悟,当然也有装着恍悟的,赶紧纷纷表态,不是自家要多出力,就是回去推着下面的大户们再出血。

    送走这帮乡事,主薄与公所们的官员相视慨叹,北伐之势及于民间,掀起的竟是一场古往今来少见的全民动员,大家还争先恐后地出力,这才是王师气象啊。

    当然,若是朝廷只像旧时那般强征,情形就不会是这般踊跃了。随着动员令下来的还有经费,以军票为主。现在两院还未改选完毕,皇帝不愿擅自增税。于是加班加点让印钞厂印了军票,这军票其实就是战争债券,用来支付民间征发的劳力和物资,以及分包给商人的各项开支。等两院改选后,军费有了着落,再行偿付。

    这军票也非皇帝一人定策,总额还经金融总会紧急磋商后确定,金融总会还承揽了一半军票的兑偿业务。军票设定了半年付和一年付两类,总额七千万,实质就是国债,只是一般持有人没有利息可得,而包下一半的各家银行、票号、钱庄,国家要给五个百分点,这利息也比一般为七八个百分点的国债低。

    “好了,民人动员基本有了着落,现在是该我们动员了……”

    接着主薄召集乡中所有官员,作了如此宣布,人人脸上都显出或兴奋或忐忑的神色。

    北伐复土,不仅需要海量人力、物资、银钱,还需要大量官员。满清政斧那一套要被拔掉,英华动员民间的同时,也在动员政斧,抽调基层官员北上,代理北方政务,这也是北伐政务中很关键的一环。

    在众人的期盼目光中,主薄拆开知县发下的公文,顿时笑颜绽放:“我、加巡检、驿正、医正四人,赴谢帅军前,随军北上,至山西汾阳,佐理知县治政……”

    另三人握拳欢呼,其他人则满脸懊丧。

    主薄朝众人拱手:“本乡事务,就多劳诸位费心了!”

    淳化一县,二十来名官员踏上征程,而整个陕西,就有六七百名基层官员北上。陕西还因是新复地,基层官员未调动太多,岭南、湖广和江南是以十比一乃至八比一的比例抽调,仅江南三省就有上万官员……后世北人谈到英华复土时,曾有玩笑说“大英朝北伐复土,那是真正的官兵,官一半兵一半……”

    (未完待续)
------------

第九百三十章 过河!

    “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三月的大观园已冷清许多,不少班子不是在演练新词新曲,就是在收拾行装,准备北上。小半月魁星楼里,飞天艺坊就只有外班继续演出,唱的都是今世词曲,跳的也是唐宋古舞。

    正是下午茶时分,黄埔江上喧嚣之声涌涌而来,隔音良好的厅堂也难挡住。舞台下稀疏观众并不在意,他们都习惯了,自北伐号令一下,黄埔江上就是这般热闹。

    观众多在低声议论着风云激荡的南北大势,注意力并没放在这曲舞上,尽管台上正卖力演出的是外班新秀,花名子,早前以满宫清唱扮丑角闻名,现在像变了人似的,一脸凄苦哀愁,只能走唐舞宋词、深闺怨娘的老戏路,靠着《石头记》的词曲,渐渐挣了些名气。

    也不是所有人心不在焉,一人坐在角落里,半眯着眼正细细品着唱腔,手里挥着一根筷子,像是在调度歌者的旋律。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到最后部分,筷子一僵,这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摇头慨叹:“是尔不是儿,就不该选旗人唱这词。”

    又一个嗓音响起:“非是音误,而是你这词者心误……”

    一个儒衫中年径直在年轻人身前落坐,口里还没停:“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梦阮啊,你这石头记也要在中原扬名了。你都不知,多少红衣武夫揣枪上阵,心里还惦着宝黛之缘。可你在第八十回里来了这么一首诗,真要拆了两人,就连我也要肝肠寸断。”

    年轻人正是曹沾,他苦笑道:“能得人与我共愁,断肠又何妨。”

    仰头一杯浊酒下腹,似乎这两年来的苦愁再翻上心胸,曹沾自觉又醉了。

    表妹终究是嫁人了,新郎官既不是皇帝,也不是他,在汪朱案上的失意,辜负表妹之心的悔意,两桩深愁一并缠住了他,让他对自己憎恶失望到了极点,干脆埋首书案,一腔郁血写就八十回《石头记》。一边写还一边在大观园里与艺伎们唱酬厮混,赢得一个“曹邦彦”的诨号,《石头记》也广传于世。

    英华北伐了,华夏要一统了,他全不关心,自年初到现在,八十回之后该怎么写,他曰曰憋着,就是不敢动笔,如来人所说,宝玉和黛玉,到底该得来什么命运?这一落笔,自己此生怕就再无顾念。

    对了,来人……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77150 77151 77152 77153 77154 77155 77156 77157 77158 77159 77160 77161 77162 77163 77164 77165 77166 77167 77168 77169 77170 77171 77172 77173 77174 77175 77176 77177 77178 77179 77180 77181 77182 77183 77184 77185 77186 77187 77188 77189 77190 77191 77192 77193 77194 77195 77196 77197 77198 77199 77200 77201 77202 77203 77204 77205 77206 77207 77208 77209 77210 77211 77212 77213 77214 77215 77216 77217 77218 77219 77220 77221 77222 77223 77224 77225 77226 77227 77228 77229 77230 77231 77232 77233 77234 77235 77236 77237 77238 77239 77240 77241 77242 77243 77244 77245 77246 77247 77248 77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