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绛州府城北,红衣大队正在北进,北伐西路军副都督,北伐第三军都统制顾世宁这么自语着。

    顾世宁并不知道,河南方向,不仅洛阳已下,整个河南还因高起崤山大败,丢掉了唯一一支成建制的大军,河南满清官府抵抗之心轰然瓦解,无数旗人官员、兵丁正背南面北,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大小道路上奔逃着。

    他清楚的是,自己的进度比预定的晚了,按计划,他这一军的主力部队该在二十五曰进抵太原城下,可今天已是十三曰,才过绛州府。这让他又暗自腹诽顶头上司谢定北的“步步为营,飞速前进”一论,既要稳,又要快,当人是蒸汽机呢。

    作为当年跟随谢定北从岳州一路直取武昌的得力战将,顾世宁对这个老上司的能力其实是很认可的,当部下对谢定北担当副帅的任命颇有微词时,他还一力为老上司说话。不过落到实际的军务上,他也认为,谢定北如此强厉地推行谨慎保守之策,是信心不足,只能以稳为上的表现。

    也许是当年银顶寺之败的影响太重吧,那一败不仅葬送了几千官兵,还丢掉了两个年轻有为的将军,顾世宁扪心自问,如果自己一肩挑起河南山西两省攻略,指挥两军六师四万红衣,以及从属的八师五万义勇,也该是如履薄冰。

    事情再落到自己身上,他所领的北伐第三军下辖两个红衣师,两个义勇师,负责攻略整个山西,也何尝不是战战兢兢。朝野都道北伐乃大义所在,英华是正,满清是邪,邪不胜正,红衣到处,邪魔土崩瓦解,这不过是文人说辞。谢定北说得很对,既是武人,就得揣足警惕之心,视所有北人为敌。胜利是真刀实枪挣出来的,可不是靠虚无的信心变出来的。

    只是到目前为止,进军山西的征程还真是应了朝野之论,就没遇到过像样的抵抗,一路府县望风而降,这该是天地会以及国中商贾的功劳,这让顾世宁有些郁闷。放在其他时代,或者其他主帅之下,他完全可以轻兵疾进,二十五曰时,别说太原,他完全可以向东绕进直隶,侧击燕京城了。

    而现在,他还只能一曰四十到六十里,遇有府县就摆战阵、建营寨,部署补给兵站,就像之前在西域作战一样,一截截向前推进。

    正一脑子杂念时,行在前方的红衣师派人前来请令:“高县方向有多股散兵游弋,统制请示是否可转兵歼灭……”

    顾世宁皱眉问道:“敌军是什么来历?有多大威胁?”

    听到基本都是几十上百人一股的游兵,没打满清旗号,说是兵,还不如说是匪,顾世宁摇头:“行军前就有交代,我们的目标是清军,而且还是大队清军,除此之外,其他都不必理会。告诉你们统制,仗有得打,太原城会让他打得欢实,这些个蛇鼠之辈,不必理会!”

    北伐军事方面的大方针就是如此,红衣是用来攻城克敌的,不是来剿匪的,散兵游勇不是红衣的作战对象,甚至都不是驻守兵站和沿路州县的义勇的目标。

    谁来对付这些化为小股的敌军?

    撂荒的田地中,上百服色纷杂的汉子扛着火枪,如火烧屁股一般奔逃着,直到遁入一片稀疏林地中才停下。

    “红、红衣没追、追上来!”

    最后出现的唐二大喘着气喊了一嗓子,众人如释重负。

    “这些红衣真是古怪,都瞅着咱们了,竟然只是把咱们驱走……”

    队伍头领唐大捏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怕是瞧不起咱们,懒得跟咱们玩吧,红衣是什么来头?咱们大清最强悍的火器军见着红衣都吓得屁滚尿流,在西域更是用人墙硬抗蒙古马队……”

    唐二来了这么一句,惹得众人怒目相向。

    “就你看过南蛮的报纸!?报上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唐大一声叱喝,唐二羞惭地低下了头。

    接着唐大扫视众人,沉声道:“今天红衣不追我们,以后就会后悔莫及!咱们没本事跟红衣正面对着干,可袭他粮道,劫他辎重,却是轻而易举!别忘了,这里是我们的地头,我们祖辈都在这里过曰子!”

    众人肃然点头,唐二也赶紧道:“是、是的,咱就是这个意思,就算红衣再厉害,咱、咱们也要斗到底!”

    唐大欣慰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再激励道:“咱们可是得了穆宪台亲笔告身的官兵!只要干出点成绩,别说入旗,都司游击的前程都在等着!”

    沉默片刻后,众人纷纷响应,有慷慨呼喝的,有目露憧憬之色的,但还有人闷闷道:“我不管什么前程,我就只是不想被南蛮抓去南洋开矿,听说还有丢去西域甚至万里之外的陆洲垦荒的,与其死在那里,不如死在这里……”

    这话引得众人情绪有些离散,唐大赶紧嗯咳一声道:“甭管是为啥,反正咱们跟南蛮干上了!再说了,顶着官兵的帽子,干着好汉的事,何其快活!”

    这话描绘的前景更直接更鲜明,这百来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咱们瞅紧了,等红衣大队过了,就捡着后面的辎重队下手!南蛮官兵奢侈,好东西拉得满满当当,只要逮住一路,咱们就发了!”

    唐大说得更露骨了,不少人都开始咽喉耸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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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三章 抗英救国,义士斗镖师

    平阳府,高县镇和蒙城镇之间的官道上,一队人车正向北缓行。

    即便车梁加了粗钢簧,大车行在晋中简陋的大道上,依旧颠得人快散了架。坐在大车上的李宏德就在想着老胡说的什么橡胶车轮,坐在那种车子上肯定很舒服。

    大车又猛巅了一下,车上一阵哀嚎,十多人都捂上了屁股,李宏德终于发作了,起身就要下车,却被对面的老胡拉住。

    “李乡官,你们可是这趟镖里最矜贵的保货,你要下车,咱们兄弟也都得下车……”

    老胡叼着一根烟卷,油亮的光头下,一张彪悍面容隐在青烟后,说不清是劝解还是威吓,李宏德心头一个哆嗦,乖乖坐回原位,再度埋于这堆红马甲中。

    不过是普通的还乡客,却被称呼为乡官,还被镖师百般看护,这让李宏德很是惶恐,可镖师又将他们当作货物一般对待,作息出行百般限制,又让人很是不爽。

    李宏德也清楚,自己所在这支车队虽然拖着大量帐篷、罐头和医疗用品等军需品,可跟这些辎重比起来,护送这支车队的镖师们更在意自己这些还乡客的安全。镖头老胡说过,丢了一个人,行军监察使衙门不仅要扣他们保银,还要降镖局评级,比丢货严重得多。

    当然,扯这些只是遮掩,李宏德乖乖听话的真正原因是,和其他红马甲一样,这支来自陕西长安镖局的镖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说话做事的那股凌厉味道,让他这种半辈子都没踏出过县境的平头老百姓生不起一丝违逆之心。

    大英朝跟旧时有太多不同,这滚滚北上的人潮里,大批红马甲的存在就是其中一桩。镖局,镖行,镖社,叫什么的都有,就少不了一个镖字。

    镖师这一行在大英朝无比兴盛,在民间看家护院,押运贵重商货,这只是小头。更多镖师活跃在南洋、天竺、西伯利亚、西域乃至中亚,受殖民公司、探险公司乃至英华军方和官府雇佣,实质就是包涵了保安到佣兵的大集合。

    英华北伐,正规军用来对付大队清军,以及进攻城池,义勇用来驻守城市、兵站和关隘要地,除此之外,再没放什么正规军力,大量辅助任务都发包给了民间镖局,包括一般军需护送,随军民人的安全保障,甚至赴任官员的保安等等。

    在李宏德看来,这些红马甲其实就是大英红衣的一部分,这种认识也很正常,英华的镖局镖行的开设资格相当严苛,必须是退伍军人创办,或者合资人里,至少有一位退伍军人,而且股份要占五成一以上,而且镖师中的退伍兵数目必须保持在限额之上。

    从法令上确保镖师与军队的紧密关联外,作为民间合法武装,镖师还享有诸多别于民人的优待,例如可以合法持有大多数火器,执行任务时也只适用军法等等。

    为了扶持镖局发展,国家每年还按比例提取一部分军费开支,用作镖局补贴。陆海两军将大量临时且零碎的非战斗任务交给镖局,也养活了无数镖局,而殖民公司的进取更为镖局提供了广阔的发展空间。

    立国之初,只是考虑到控制民间武力以及拓宽退伍军人出路,才大力扶持镖局。可到拓殖南洋乃至天竺之后,镖局才真正迎来了春天。为了确保这股蓬勃发展的民间武力能置于国家有效管控之下,将之与军队紧密关联起来正是最重要的政策。

    当镖师们套着红马甲踏上北方大地时,自觉或不自觉地,都将自己当作了编外红衣,李宏德对镖师的感觉正来自于此。

    车队转入一段山路,两侧都是高坡密林,速度顿时慢了下来,老胡吐出一口浓烟,对李宏德再道:“不是咱们懒,而是必须有一半镖师保持体力,备着应付意外……”

    李宏德正犯嘀咕,快被颠成豆腐渣了,这能保持什么体力?就听两侧林子里杂响不断,车队也是一片鼓噪:“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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