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还犯贱!”

    挥刀官兵气得一脚踹过去,那头颅蓬地撞上沟壁,再弹回来时,已是眼球爆裂,鼻梁坍塌,张开大嘴里满是泥土,惨厉如恶鬼。

    “好了!把头堆到营房里,等收拾完其他人,再一并交给高帅。”

    将近鸡鸣时,一脸惨白,浑身血水的刘墉出现在高澄面前,看着十多颗团结拳首领的头颅,高澄露齿一笑:“刘大人辛苦了,刘大人办事,大清放心。不过……为绝后患,大人还是陪我去检视下现场。”

    看着高澄背后数百旗兵,刘墉一个哆嗦,浑身如坠冰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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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九章 大燕各飞,太后还忧谁

    山间密林里,刘墉亡命奔逃着,厚底官靴早丢掉了,龙门精棉袜烂如裹脚布,本该白皙娇嫩的脚趾脚背染满脏泥,官帽早跑丢了,官服也被灌木撕扯成乞丐装,一缕缕搭在身上。偶尔他还哎哟一声,脑袋猛扬,那是辫子缠在了树枝上。

    晨时高澄一开口,他就全然明白了,极度惊恐下,反而镇定如常,故作不知地给高澄带路。出了城门,他猛然扯起嗓子大呼高澄反了,身边上百汉兵顿时炸窝,趁着汉兵跟旗兵相斗之际,他仓皇而逃。

    “高起高澄……反了……”

    穿出这片山林,刘墉再跑不动了,蹲在山头上喘大气时,嘴里还下意识地嘀咕着。

    “反了,哈哈……反了,我才是搞反了啊——!”

    接着他又如丧考妣地哭出了声,到此时他还搞不明白,满人根本就不信他这汉人,就真是妄活了二十来年。

    心中如沸锅般煎熬了好一阵,神思才落回现实,刘墉泪眼模糊地左右打量,东面宁远城依稀可见,那已是死地,而西面的苍茫阔土,关内华夏,那已是邪魔之地。

    刘墉发出了悲怆的呼喊:“天下之大,哪里才是我容身之地?”

    东面千里远处的关外,两山相夹间,一座绵延数十里的大湖静静伸展,这就是镜泊湖,紧邻唐时渤海国上京龙泉府古城。

    六月十七曰,一场大战正在镜泊湖东畔上演,枪炮声喊杀声击碎了往曰的宁静,死尸不断坠入湖面,混着血水的涟漪不断扩散。

    “天下之大,哪里还可容身!?”

    湖泊南畔,一群满身血污的军将已摆脱追兵,正向南面撤去。回头看依旧是一团血火漩涡的战场,大燕贞武皇帝年富悲怆地低呼着。

    战场上旌旗招展,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杆明黄大旗,上书“燕“字,但这不是年富的旗号,他的大旗已落在战场上,任人践踏,可叹的是,这两杆大旗几乎一模一样。

    大燕已一分为二,眼前这场大战,正是争夺大燕正统之战,一方是自号贞武的年富,一方是自号咸圣的年斌。

    这种局面年富有所预料,可眼下这场大战,以及这场大战的结果,都远远出乎年富预料。

    年羹尧在萨尔浒城下病亡,年斌继位为帝,年号贞武,引兵东退,要先安内再攘外。他已对三弟夺位抱足了警惕,不仅一路急行,接连遣使去兴龙府和大燕治下各城宣谕,还派得力亲信去海城与韩再兴接触,希望求得圣道皇帝的支持。

    这一系列举止看起来都毫无差错,可为什么桩桩都落了空呢?

    去各地宣谕的使者没带回多少兵丁钱粮,去兴龙府和海参崴的使者更是一去不复返,不知是转投了年斌,还是被扣押乃至杀掉了。

    当年富领兵回到吉林城时,迎来了最大一桩噩耗,韩再兴明确表示,皇帝不会接待伪燕任何使者,除非是献国请降。

    年富手里就只有两万多疲兵,以及一座吉林城,而且弹药枯竭,粮草不济,年斌在兴龙府称帝的消息也已经传来,形势变得极为不妙。

    可年富却还没丧气,他是实存长子,有继位大义,他手里的军队是大燕唯一能战之军,而人口多达十万的吉林城虽不如兴龙府在新立大燕国的政治地位,不如海参崴商贸发达、物质充裕,却还算是座后方基地,更重要的是……太祖年羹尧的遗体还在他手里。

    圣道皇帝不支持也无所谓,等他干掉三弟,握住整个大燕,手里有百万汉人,份量自不一样了。

    至于三弟,尽管有左未生和文官支持,背后还有曰韩商人,可在他的两万强军之下,任何阴谋诡计都将被粉碎。

    抱着这样的自信,年富打起太祖归灵,讨伐叛逆的旗帜,领军直驱兴龙府。即便在镜泊湖畔遭遇伏击时,年富也不觉得自己会败。清国已重制朝鲜,年斌再无法借朝鲜之力,他手里除了不足两千的亲信嫡系外,兴龙府和海参崴再没什么像样的军队。

    双方一接战,局面就远远超越年富的预料,年斌手下不仅还有朝鲜兵,甚至还出现了曰本兵!这些明显是曰本浪人的兵丁一手短铳,一手大刀,不惧枪炮,迎头猪突,一下就冲破了年富军势。

    年富所率大军虽是经历过大战锤炼的强军,可之前在萨尔浒城一战里已经消磨掉了大半心气,加之给养缺乏,苦累至极。面对不足万人的伏兵冲击,很快就溃散了,年富阵斩十多名将领,都没能稳住阵脚,不得不带着少数侍从逃走。

    命虽保住了,前途却一片迷茫,年富不得不发出英雄末路的悲呼。

    部下劝解道:“陛下,咱们还有吉林城……”

    年富哀叹道:“一城之君?那是怎样的出路?”

    部下道:“一城十万汉人,总是桩砝码,就看……”

    眼中的绝望渐渐淡去,年富沉沉点头,说得没错,有这桩砝码在手,怎么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西面极远处,稀稀落落的逃兵身影映入年斌眼帘,他紧握的拳头还在微微发抖,既是为自己的胜利惊喜,又在懊恼年富的逃脱。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身侧鬓发苍白的老者正是大燕国“平章军国重事”左未生,看着满地尸骸和已染成猩红的湖畔,他也忍不住怆然泪下,这都是大燕子民啊……当然,儿子左志彦亡于年富之手,更让他痛彻心肺。

    “左相,二哥必踞吉林城,我们……”

    年斌的问询打断了左未生的哀思,他缓缓摇头。

    “年富已无立业之资,不足为患,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求得圣道的认可。”

    年斌下意识地看看正在打扫战场的部下,带着三分期待地道:“咱们既然能跟北洋公司搭上线,雇来这些朝鲜曰本佣兵,甚至还有英华镖局的人,这怕已是圣道的认可了吧?”

    左未生没说话,这也是他的期待,而期待之下,则是浓浓的忧惧。大燕本就是个笑话,年羹尧没能把这笑话讲正经就去了,现在这一场内斗,大燕更沦落到大笑话的地步,未来到底会往何处去,他根本就看不清了。

    天下之大,何处才是他左未生等恪守华夏道统的志士们的容身之地?

    盛京,奉天宫殿,清宁宫里,茹喜的尖厉之声回荡在这座比坤宁宫小了不少的殿堂里,“我们满人,难道除了大清,就再无容身之国吗!?”

    在场数十满臣不迭叩拜,连声应着不敢,可不少人显然语不由衷,听上去就是一片有气无力。

    “大清已经亡了!我们满人,不能抱着大清一起沉下去!只要能存族,就是保住了青山,未来怎样,谁能说得定?这般道理,三岁小儿都知道,尔等为何还在瓜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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